闻言,十六立即回过身去,果然见着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燕裘,他挑眉睐向林安,后者竟然不甚满意地嗤了一声。
这小女生……
“你找我?”
沉默片刻,燕裘轻声问,语调不高不低的,那一个叫淡漠。
听在十六耳中又是一次重击,可他还记得正事。余光子掠向班上同学们,大家都竖起耳朵偷听,林安兴致高昂,更别提肖缇大眼睛里的担忧有多重。
一瞬间,十六冷静了,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球球的私隐,影响不好。
“我们到别的地方谈。”
风凛凛掠过,上课铃已经响起,被列为禁区的楼顶却有两道身影分立。
发丝覆脸,燕裘伸手轻轻拨开,目光始终不离充满阳光气息的瘦削身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改变,一般他不会理会无聊的人或事,但现在他竟然会跟吴水牛上这里?或许在经历一夜无眠以后,他并不讨厌看到真情流露的关心,即使只是来自一个不相关的人。是因为离开爸爸太久,太过寂寞了吗?燕裘自问,却无法找到答案。但即使因为寂寞,发泄口为什么会是吴水牛呢?毕竟他陌生,别提肖缇,甚至比林安更不具资格,他为什么要挑这家伙呢?燕裘又问,依旧无法解答,只好凝神注视着眼前人,希望能寻到合理的答案。
十六霍地回身,他本是做好心理准备,要跟儿子来一番青少年安全意识与性 教育的讲谈,不想这就一头闷进燕裘墨色眼眸里,茫然与无助几乎将他溺毙,十六犹如中了定身咒,无法动弹。
燕裘只觉脸上微热,支了支眼镜掩饰不安,先发制人:“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十六如梦初醒,竟然把想好的台词都忘光了,只好支吾着说:“你……昨晚去苏卷卷那里了?”
“是呀。”燕裘并不隐瞒,将吴水牛震惊的神色看在眼中,他蹙紧了眉头,语气不善:“这跟你没关系吧?不要再管我的事。”
“没关系?”一道电流自脚底下攀升,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十六只觉全身毛孔贲张,汗毛都炸起来了。搁在身侧的拳头掐紧,他抑制住揪着燕裘衣襟重重晃几下的冲动,难掩激动地咆哮:“不管你?我怎能不管你?那个苏卷卷不是善茬,一看就是吃人不吐骨的老狐狸,你怎么还要撞上去?!你以为这种人物能真心帮你?那丫根本是八月的丝瓜,黑心的,他今天丢出一根萝卜,就要钓回一窝兔子!你怎么看不开地硬去招惹他?!”
即使燕裘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事,却无法反驳吴水牛观点,而且面对这样义愤的人,他只想笑。于是燕裘是真的笑了,有些无奈,有些哀伤,还有更多的自嘲:“吴水牛,我以为你从山里出来,会比较单纯。”
“单纯个屁。”十六气得语无伦次:“老子见识这种奸角的机会多去了,燕裘,你不要再靠近苏奕雷。”
“不行。”语气淡漠,态度也是不容置喙。
十六气得差点要直接蹦下楼去,他掐紧的拳头不断地挥舞,激动得手足无措:“燕裘,你脑袋长后跟上了?!你到底在想什么?!跳级,交坏朋友,故意犯险,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他能由得你犯傻吗?”
如果说燕裘足够冷静,那么燕十六就是让他不冷静的唯一突破点,此时燕裘胸膛重重起伏,他冷冷地笑,表现出足够的嘲弄:“他不知道,他当然不会知道,他躺在坟墓里。吴水牛,我不知道你有何居心,但如果阮哥有交代你照顾我,那你可以回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不管他安的什么心,代我转告他——与其费心思在我身上,不如努力抓到凶手。”
说罢,燕裘甚至连看也不看吴水牛一眼,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当指尖触到门把,强横的蛮力却一举将他拉回去,他蹙眉迎向愤怒的注视,拳头渐渐捏紧,身体犹如钢筋编织般绷紧。
气氛剑张弩拔,一触即发。
燕十六怒视燕裘,然而接触到镜片后头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墨色眼珠子,对方剧烈的脉动自掌心传递,他却渐渐地冷静下来,胸膛内郁结的怒意也随着深长呼吸渐渐消弭。
这是他的儿子,燕十六想,要是别人,他可以先动手后说话,但他的儿子不成,燕裘从来不会向强权低头,要让他服,就必须是心悦诚服。
“我……”
“嗯?”燕裘眉头蹙得更紧,不理解为何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一下子就蔫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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