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也很悠闲的走着,卖报纸的小孩回家了,三三两两的人在路上,各有各的日子。
绵长的呼吸就在耳边,杨璧成闻到了一股很浅的烟味,他听杨振泽说平日除了应酬,并不抽这些。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发梢凝着一滴水。看着杨振泽靠近,杨璧成心里生出一种本能的躲避。他想躲进外面街头的摊子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行人。还想顺着这条长路,往粉色的天际走,一直走到黑色的水边,是码头,是航船,是回苏州乡下的水道。汽船鸣笛,悠悠慢慢地驶向青绿色的河,河很长,渐渐的就不是海派风景,变成了平江的小沟渠。窄细的乌篷下,落着青黑羽毛的水鸟,一朵带着露的白兰花,和茉莉睡在一起,静谧地卧在船头。
于是那滴水轻轻动摇了,一道暗影从杨璧成的面容上掠过,他张了张口,没有吐出半个字来。杨振泽立在他的身前,覆住了逃亡的窗。水滴是微弱无力的,终究没有落下。但它仿佛放了心,有了这轻轻的一颤,也是抵抗过的,于是可以一面欺瞒自己,一面告知皇天后土。哪怕从此旁人看见他在攻势之下溃然大败,也是不会怪他的了。
杨璧成合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中午的饭量不多,点心是西洋来的,本来就没有几块,正统老爷少爷还没有吃,自然轮不到他。他终于吃了杨振泽的水果馅饼,香甜柔腻的气息还留在唇间。
杨振泽笑了笑,不知道面前的人方才心中愁肠百转,已经从申城的大洋房逃回了家。他只是想,如果不是方才已经夸过大哥很香,那是一定要说他甜的,两者必取其一。他甚至想现在就叼住杨璧成的舌头。他看见一滴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进了颈子里,他就想变成这滴水。水也太可恶,竟然肆无忌惮的滑了下去。
他竟然嫉妒一滴水。
杨振泽把他的xiè_yī剥开,一边脱,一边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来安抚他。他想杨璧成也许是知道什么的,但是他没有说,或许是不想多说,或许是知道说也没用,又或许是受了先头印象的欺瞒,认为杨振泽不是那样的人。
“西服是一定要贴着身子量的,睡袍也是,做大了做小了都不舒服。”说着,杨振泽用软尺圈住了他的腰,实在是很细,虽然没有到不盈一握的地步,但看起来纤长可爱,美中不足是有一些僵。杨振泽记下数字,心里想着这样的腰,僵也不要紧的,多捏一捏,折一折,总有一日会有个快活态度。于是下一刻,皮尺已然扣在了杨璧成的臀上。臀包在亵裤里,是很低调的掩没在肥厚的裤腰带下。
臀也很窄,杨振泽细细贴着蹭了一阵,又握住他的手腕。从小臂膀摸到肩头,再从肩头滑到背部。背又回到了臀,又从臀延伸下去,腿根绕到脚跟。他成了逡巡的帝王,而杨璧成就是他握在手里的一块土地。
而杨振泽并没有收手,他让杨璧成坐在床沿,自己也坐了下来。他握住杨璧成的足,一点一点的量。衣服裤子做好了,再来一双鞋,那就皆大欢喜事情完结。
杨振泽捏着他被热水暖成浅红的脚趾,似有意似无意地玩了一阵,终于放下。杨璧成的脸也红了,他低着头,说:“振泽,莫要这样。”是很柔软,近乎哀求的苏白腔调。可惜,他是不该这样说的,杨振泽用有些孩子气的笑看他,仿佛只是兄弟间的胡乱闹腾。他知道杨璧成的意思,可自打他软软糯糯喊了第一声“振泽”,他就把他当作了杨少奶奶,连姓都不必换,可以床上说话的那种。
第六章
客房里是暧昧缠绵的气氛,浴室里的水晶拉灯散出浅黄的光。杨璧成感觉背上有些酥麻发痒,他回头看着落地镜,借着黄光和一丝月色,很暗的映出褐红色的窗帘。窗帘上有一人多高的写意花朵,不是水墨,是洋画一般的艳色。这是完整的布,时下也很难弄到,更不必提五年前。杨振泽袖管上一粒珍珠色的纽子开了,尖而柔软的袖口在他的背上刮过,轻得像一个情人的吻。
在那些隐隐展露着艳丽的花朵中,杨璧成赤着上身,裸了双足,像放错了地方的画中人。留洋的时候,有人去看洋鬼子的画展,回来就隐晦地说,画得尽是光身子的人。这颇有些沾染颜色的意思,他也好奇那些洋人竟认真将光裸的身子肆意描绘。直到杨璧成裸着身子,他忽然能懂了。于是杨振泽无限爱怜的看着他,觉得他该披发长歌立在苍苍蒹葭里,哪怕在洋画里,也不该卷到这个城市来。这里有钱,有洋房,还有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这里有乞丐,也有流氓,还有不知道哪一日就会死的大老板,嘭的一声就不再是某哥某爷。它好,也坏。 这一瞬间,他是带着异常温柔的心来看杨璧成,就像看着挣扎流亡中无所适从的孩童,他是无辜的。杨振泽甚至产生了短暂的错觉,以为自己在谈一场罗曼蒂克的恋爱,他可以带他去欧罗巴,英吉利,不。法兰西,可以。意大利,罗马,也好。柏拉图的爱情,是没有任何邪念和旁物的。当然这却也只有一瞬间,他想是因为月色太美,或是他错把灯火当成了月色。
他们沉默了片刻,楼下传来一些声音。“啊呀,这人……”“是的,那么……”其中有一个,还是带着苏州腔调。司机替杨德生拎了皮包,他在后头进来,很有些派头十足的老板气。
“父亲回来了。”杨振泽说。
“……是,回来了。”杨璧成重复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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