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宇伸手揉着自己的鼻梁,言语之间多少透露出些许的乏意,“我早与你说过,林子清一事母后你不该插手的。”
周太后拧了拧眉,说道,“可是又出了何事?”
澹台宇坐在了身后的软榻上,许久之后,又伸手缓缓掩着自己的脸上低低的笑了几声,说道,“万事都已经被他料到了,他倒当真是……好一番的计谋。”本该是一片阴沉的容色,然而思索到了此处,脸上却是终究不由得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笑意来。
周后正待张口欲言,澹台宇却已经不紧不慢的说道,“永安侯反了,和戎狄王耶律木一起反了。”初闻此事皇帝脸上的神色自然也是不好看的,然而平息了一阵,此时与周后说来的时候,已经是不咸不淡的平静。
周太后怔愣了片刻,道,“真反了?”
虽然表面上来看,是我朝理亏在先,应下结亲之事,结果却不见了新娘,永安侯造反初时看来似是意气之举,然而,若没有十足的准备,永安侯也不会轻易的造反的,永安侯的揭竿而起只能证明永安侯早已开始囤积军火,谋逆之心并非一时而起,更何况,这其中更不少见戎狄王耶律木的影子。
澹台宇挥着下身衣摆踏出慈安殿之外的时候,却是不咸不淡的说道了句,“儿臣已经许久不曾见得母后这般苍白之色了,母后近日来还是在慈安殿安心静养些许,劳心之事便都由皇儿为之代劳吧。”
这话听着孝顺,其实说来多少存着些忤逆之意。是皇帝对他的母后提的一个小小的醒,——后宫不得参政,她近来伸的手未免多少有些过长了。
确实,近日来周太后的好些举动都多少有些急躁不智了些,细细想来,自从凤昭离宫一事而起,未免也太过针对一个小小的参政了。参政不过是皇帝近日来才设下的一个闲职,具体归属六部的分工都并非十分明确,而于这样一个小小的官员而言,太后虽然多少因为凤昭一事对其心生怨怼,也远远不至于执着于和皇帝作对要摘了这小小的官员的一颗脑袋。
早些年周后听政的时候,也远不至于这般的糊涂,而如今挨上了林子清一事,竟多少有着几分的蛮横不智,于他一向印象中睿智长于谋略的母后竟有着十分的不同。澹台宇心下虽不是十分明了,然而,永安侯揭竿之事却于他送上了一警,林子清此人,高瞻远谋之深,思虑全然之缜密,实在……举世,怕也莫非只此一人了。
而这般有用的臣子,他自然是断不能让他轻易送了性命的。
思及至此,澹台宇想到了一日,他伫立在皇城里最高的层楼之上,眼目穷极之下是他脚下一片壮丽如画的山河,林参政倚在层楼上红木筑成的栏杆上,凌风广袖,振臂一挥,霎那之下,飘然若至。只见得他唇角微扬,双目如星,他自言道,许下这山河壮丽之下百年的盛世。
几番识得林子清,从来都是一副万般繁华皆如过眼烟云的淡漠,那层看似温和淡漠的皮囊之下的伪装怕是比之瀚海阑干下的百丈冰仍多有所不如。许是那日宫中的晚宴惹得他有了几分的微醺的醉意,大略才会显出那难得一见的几分狂态了来,这才方是他印象中少年得志的书生自负才学,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狂书生的姿态。
——林子清此人,他势在必得。
脑中的念头一时闪得太快,他甚至不曾来得及抓住些许。
林子清。萦绕在嘴边的字音慢慢的开始变得模糊,澹台宇垂首低低的言笑了几声,心下一时之间有些莫名的心思很快又被他弃之如敝履,——他是他的臣,而他会是他唯一效忠的君王。
……
再说周后在皇帝离开慈安殿之后,在席上又端坐了许久,随后便派人撤下了一桌的早膳,周太后伸手缓缓揉着自己一边的额角,说道,“桂娘,我近来……是不是多少有些魔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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