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邑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胸口中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他无从分辨,却知道并不是好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有些愤怒、有些恐惧、有些……憎恨……
压下心中没有头绪的纷乱情绪,他放下杨榆,替他掖好被子,然后把杯子放在床头,笑着问道:“你就不问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杨榆反应慢了一拍才扭头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简洁的黑白色调的装修风格,像极了眼前这个男人。收回目光,他看向苏邑,平平淡淡地说:“这是你家?”说完,大概是觉得太不给面子了,他又勉强加了一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酒吧旁边的巷子里发现你的,你肩上中了枪,我不敢把你送到大医院里,就喊了私人医生到我家中为你把子弹取了出来。”苏邑迟疑了片刻,从桌上拿来一个白色托盘,上面静静摆着一颗微型子/弹,子弹上还沾着丝丝血迹,“这是从你伤口里取出的子弹。瑞士迷/你/枪□□g,也有人称它为c1,只能发射特别研制的2.34毫米口径的缘发式子/弹,”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迷/你/枪放在子弹旁边,“而我就在捡到你的那天,无意中也捡到了一把□□g。”
杨榆眼皮跳了跳,淡淡地道:“你想说什么?”
苏邑没有回答他,而是放下托盘,走到了衣柜前,拉开衣柜取出一件黑色外套,“这件衣服是不是你的?”
杨榆忽然有了一种苏邑还没失忆的感觉,那时候的他就是这么咄咄逼人,一如他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寻找线索总是细致入微,说什么也是直逼要害……这么说来,前一个世界遇到的那个把他当好朋友有说有笑的苏邑才是不正常的。
这样的苏邑应该全力以赴,也只能全力以赴——忽略心中莫名其妙的淡淡的失落,杨榆强打起精神,眯起眼睛,牵起唇角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你不是知道了吗?”
“是啊,我确实知道了,这件衣服肩膀的位置有一个小洞,洞边有血迹,”杨榆唇角的笑让苏邑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像建起了一道透明的墙,把他生生挡在了墙的外边,再不能靠近一步。皱皱眉,苏邑走近床边坐了下来,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居然是black的人。你是个杀手。”
杨榆手指在被单下无意识地攥紧,冷笑一声:“你都想起来了?那你还救我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话?”苏邑眉心皱得更深了,“我当然要救你。”
杨榆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他,苏邑深深地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无奈道:“你们杀手警戒心就这么强吗?那你为什么在带着伤的时候还要把枪留给我?那时候在地底,你为什么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杨榆愣愣地看着他,头脑中一片混乱,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苏邑冲他笑了笑,轻声道:“其实我现在记忆不怎么好,我这次来到这个世界,差点连你都忘了,就算在看到你的时候想了一点起来,不过也只有一点……我只记得你救过我很多次,那我自然不会对你见死不救,就算你是杀手我也要救你。你放心吧,这里是我的私人别墅,我在附近安插了很多警卫和保镖,你在这里安心把伤养好吧。”
杨榆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胀又涩,这种感觉冲击太陌生、太强烈,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可他却不反感。苏邑看见了他的样子,低声笑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不用觉得欠我,因为你值得。”说完,他就收起了杯子走了。而杨榆就这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缓缓地、涩然地闭上了眼。
胸腔中的情绪是如此陌生,像是积压了一辈子,在这一瞬爆发出来要把他撑破。是因为病中的人本来就比往常脆弱?还是因为这是他渴望了太久的东西——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渴望的东西。
一个人在黑暗中走得太久太久,久到他已经忘了光明是什么模样。越是在黑暗中待得久的,越是渴望微光。哪怕这种渴望是多么不切实际,哪怕他一度逼自己忘了这种渴望,可它依旧潜伏在他的血液里,支撑着他,走下去。
为什么就算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也要坚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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