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俱被那一声“且慢”所吸引住,只见那人身着淡粉宫装,年纪也在二十五六上下,却样貌平平,梳着当今天下寻常可见双丫低髻①,且是梳在脑后低处。那发间绾着一支桂花云纹鎏金铜簪,一见便是宫中所来之人。
“哎呀,我说姑娘,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那鸨儿似乎忘了先前种种,又上前招呼着,一边指画着,去那女子身旁又道:“姑娘,要是住店吃饭呢,那对面,现成儿就是从归客栈,咱们这儿地方呢,可不接女客人!”
那女子何曾理她,只上前从怀中取出当朝德妃腰牌,示于太守眼前,斥责道:“好个地方父母官!肆意欺压百姓,藐视皇家,当今李德妃承旨私访江南,今已驾临长洲,你竟毫不知情,于此不堪之地私设公堂!”
那老太守赶紧看了腰牌,只见那牌为和田玉石雕刻,六凤互缠,上面规规矩矩地刻着那“御赐李德妃”四个金黄的大字,确为德妃腰牌无误。太守认定那腰牌后,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俯身便拜:“微臣叩见德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些个寻常百姓,哪里认得宫中之物,如今一见太守倒身就拜,人人吓得惊慌失措,跟着磕头行礼:“草民等叩见德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女子二话不说,直走去厅中椅子前,转过身去环视了众人,道:“奴婢本是德妃娘娘贴身侍婢,名唤芩月。德妃娘娘奉旨巡幸江南,本不想骚扰沿途百姓,昨日刚驾临长洲,今日便闻言玉香楼一事搅了娘娘的心情,特命奴婢前来,解玉香楼之事,开太守之心结。”说完,便坐在了椅子上,言道:“都起来吧!”
“谢姑娘。”众人齐声而道方才起身。
那些人见着又是一尊大佛,地位虽是不高,却有德妃撑腰,连太守都要礼让三分,无不敛声屏气,不敢抬头。
“敢问姑姑,德妃娘娘驾幸江南,是何时入得长洲城?”那太守战战兢兢地问道。
“娘娘本是昨日乔装进城,如今正住于行宫之中。”芩月看了太守一眼,问道:“这岂不是你太守失职?行宫乃皇家重地,你却毫不知行宫异动?”
太守闻听此言,吓得直打哆嗦,回道:“并非老臣失职,实乃臣下家中有丧,不便问事。”
一旁的秀芳赶紧跪在了阶上,拜首求道:“烦请姑娘转告德妃娘娘,丁公子惨死,却与我妹妹毫无干系啊!”
“你且起来。”芩月看了一下秀芳,又道:“奴婢奉德妃娘娘懿旨,也正是为丁公子惨案。”一面又向太守言道:“大人痛失爱子,必然关心则乱,然德妃娘娘代天巡幸江南之际,正遇丁公子遭人陷害,如今凶手已捉拿至长洲太守官衙,还望大人亲自惩处真凶,莫伤无辜。”
太守听后,心中自是喜不自胜,眼角之间,又流出了两行喜泪,只跪地叩谢:“多谢娘娘隆恩,老臣谢恩!”
话毕,便起身领着那些衙役出了玉香楼。刘娥转过头去看着那太守远去的背影,亦是如此凄凉,猛想到人至桑榆晚景,膝下独子惨死,何尝寂寞,好不惨然!
“听闻玉香楼可有个锦隽姑娘?”
“是是是!”那鸨儿又听得这宫中之人是寻刘娥,不觉一头雾水。上前又问:“不知姑娘是找锦隽何事?”
“并非奴婢要找此人,原是我家娘娘要见姑娘。”芩月缓缓起了身。
鸨儿赶紧使了个眼色给刘娥,刘娥见后,微微动步,上前见了礼。而那流姬见众人处处袒护刘娥,心中不平,气得上楼去了。
芩月见其举止,果然不凡,对权贵,也是处变不惊,又见她两鬓秀发已乱,对她言道:“娘娘要见你,面见天子妃嫔,自然不能蓬头垢面,姑娘先请去洗漱一番,而后随奴婢走一遭也不迟。”
刘娥刚闻丁谓惨死的噩耗,心中一片茫然,哪想再与他人搭腔?唯有秀芳,扶着刘娥上了楼台。进了房中后,并未关门,只搀着刘娥坐在了妆台前,自己则站在一旁,俯着身子,双手分搭在刘娥两肩上,看着镜中的刘娥,只见她神色更比往日憔悴,心知刘娥心中悲痛至极,只好劝慰:“傻丫头,逝者已矣,你与那丁谓虽说是情投意合,可你也不能如此自暴自弃啊。”刘娥只怔征地看着镜子,哪曾听秀芳之言。“我也知你是个倔脾气,可是妹妹,若你依旧如此,想那丁谓在天之灵,可能心安?我知你二人互相爱慕,你也将脱离玉香楼的心思,都寄托于他。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要哭就哭出来吧,这样憋屈着,也不是个事儿。”
“……姐姐,我……”刘娥看着镜子,好不容易吐出了几个字,刚说完,便倚在了秀芳的怀中痛哭了起来,啥时间不觉已成了泪人儿,早已泣不成声:“姐姐……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丁谓狠心弃我于不顾……姐姐……”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妹妹不怕,丁谓虽死,还有更好的人儿等着咱们呢。”秀芳极力劝慰道。
刘娥痛哭了良久,方才止住了哭泣,不觉已经泪湿衣襟。秀芳观那外头时辰不早,说道:“那宫里的姑娘怕是等急了,咱们好歹也快些!”
那刘娥刚刚止住了哭泣,两眼通红,许久才道:“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桩桩件件与我脱不了干系,为何都与我有莫大的干系?”
秀芳看着窗外树影婆娑,不觉一阵轻风吹了进来,浮起了二人的秀发,秀芳微微蠕动双唇:“或许,是好事也不一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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