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生死劫难,仅仅一句简简单单的“我陪你”,却真挚得教我耸然动容。
虽然,我觉得还是受邝希晗这具身体所残留的情感支配而获得的感动要多上一些;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姐姐究竟饱含了怎样复杂的情愫。
我唯一能肯定的是:这种情愫已经成了致死不休的执念,而且影响到了我的判断。
……不过,批奏折?
我记得,邝希晗是拥有参与朝政决策权的实权王爷,对于邝希晴这个皇帝来说,是个实实在在的威胁,让我靠近自己三尺以内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更别提她还允许我进入处理政事的主殿——是邝希晗对于她太过无害,让她无需警惕,抑或,这又是另一个试探?
要说这是邝希晴的信任……呵,我还没有天真到以为皇权之下还能有毫无保留的信任,哪怕是亲姐妹之间。
若是真的有,那也是属于邝希晗的——不是我。
她拉着我一同坐进了那张宽大的能够再容下两个我的太师椅,指了指一边的砚台:“替朕研磨。”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操作才能磨出滑润丰沛的墨水,邝希晴却不甚在意地翻阅着桌上的几本册子,并没有执笔的意思,我不禁想着:她大概是为了让我有些事做,不至于觉得无聊,才随口吩咐的吧。
兀自想着,视线不由自主地从质地温润的砚台滑过她挺削如雕刻般的侧脸——按照大芜国当地的审美,邝希晴的五官是恰到好处地糅合了男子的柔美与女子的英朗,美而不娇,温文尔雅,仅仅是一个侧影都美好得令人心向往之。
作为一名帝王,她该是冷酷的、果决的,然而这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我却只感到了她作为一名姐姐的温柔与亲近,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在邝希晗遗留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这仿佛正是两人相处的常态。
也就是说,在邝希晗的心目中,这位皇姐并不如颜珂所说的那样居心叵测,反而是她全身心依赖着的亲人……或许,并不仅仅是亲情那么简单。
似乎感觉到了我凝注在她脸上的目光,邝希晴微微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顺手将正在看的奏折甩到我的眼前,深邃的黑眸中情绪难辨:“这些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晗儿也不妨看看。”
“啪——”地一声,我被奏折拍到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目光在对上那双黑眸的一瞬立即移开——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那一刻类似于心虚的慌乱是缘于什么——顺着她的意思打开了那本红色封面的奏折。
……伏乞大奋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臣死且不朽。
嗯,从结尾来看,这是一篇弹劾某人的奏疏。
……凡此逆迹,昭然在人耳目,乃内廷畏祸而不敢言,外廷结舌而莫敢奏。
嚯,再往前看,这奏疏罗列了十几项罪名,说的头头是道,似乎这被弹劾的人是个十恶不赦之辈。
……圣明在御,乃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如帝之幺妹凌王者。
咦,这开头的标注有些眼熟;我记得,邝希晗的封号,好像就是凌王。
这么说来,邝希晴让我看的奏折,竟然是弹劾我的?
她这是什么意思?
警告,还是拉拢的手段?
我将奏折合上,默默放回了她手边那一叠码放好的顶端,抬眼看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点端倪。
她却将那本奏折连同另外几本一同抽了出来,随意扔在一边,谑笑着睇了我一眼,似是透着一丝不解:“朕倒是意外,晗儿竟不生气,若是以往,早就缠着朕将这些上奏的人抄家问斩了,怎的今日这般好相与?莫不是大病了一场,连脾气都消磨去不少?”
“生气又有何用,难道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么?”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却不由暗道糟糕:这似乎不符合邝希晗的性子。
果然,邝希晴翻着其余奏折的手一顿,淡淡瞥来的目光竟让我觉得心惊肉跳——那分明是再精致不过的眉眼,再温和不过的笑容,怎么却无端渗着几分凉薄?
……大概是我草木皆兵的多心吧。
“晗儿真是长大了……朕心甚慰。”她没有再说什么,丢下了桌案上的奏折——不知不觉间,它们已经被码放成了三叠,而我之前看过的那本所属的,却是最多的一份——牵起我的手,慢慢走向了走廊另一头的宫殿。
我注意到,地面渐渐泛起了潮意;当眼前出现了有些熟悉的殿门,我才恍然:这是皇帝御用的汤池。
难道,她要带我来这儿洗澡?
不不,重点应该是,她要与我……一同洗澡么?
我的脸因为这显而易见的事实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而这突如其来的羞意是为着将要在一个还不熟悉的人面前赤生罗体,抑或是一些其他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直到被牵着走进了水汽氤氲的内殿,被伺候着褪去了外袍,我依然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感觉到胸前的衣襟被人触碰,我条件反射地挥开了对方的手,后退了一步,因为用力过猛而撞到了身后的人,自己也差点滑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我咽回了即将出口的惊呼,默默地转过头去看邝希晴——她正漫不经心地张开双手,等待着侍从将她的衣服脱下,丝毫没有感到什么不妥,仿佛由侍从服侍沐浴更衣这件事再正常不过。
在她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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