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缓缓…”子桑聿叹了一口气。缓神间,抬眼看去,在这片废墟之中发现了一道熟悉身影。那个人手执长枝条,枝条一端绑着一根白色丝带、一直随风舞动。子桑聿似乎能感觉得到她的悲伤,仅仅因为这一个画面。
徐逍,应该是这场仗最难过的人吧。
的确如是。
徐逍站在这个地方,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自从那天定疆城破,延军进入这座城开始,她便日日夜夜守在这个地方,没有离开过。有吃饭,有喝水,可都是匆匆忙忙,又回到这片废墟上放空自己。
她很责怪自己,至今依旧觉得十分难受。
经常有人来劝她,可是她都听不进去。她一直说,那天若不是自己冲动,若不是自己没留意到宁军的端倪,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伤亡。那是她日日夜夜为伴的兄弟兵,也是她亲自下的命令让他们前进,更是她亲眼看着他们血肉横飞,化作孤魂野鬼。
这一个心结,怕是难打开了。
“文清。”
徐逍稍微有些回神。
唤她作文清的没几个人,而最习惯唤她作文清的,便只有子桑聿。因为改不了口。徐逍从原本悲伤的心境之中走了出来,回过头去看到子桑聿站在自己的身后,有些惊喜:“殿下,你醒过来了?”
“嗯,今天刚醒的,出来走走。”
子桑聿一直看着她,只见她的手还紧紧握着那绑了白丝带的枝条。
徐逍听了这一句又开始走神了,口中低声说着:“殿下应该也知道定疆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眼前的景象如此凄凉,殿下不应该来这边的…”喃喃低语,加上徐逍盘坐残垣之上,配着那不大精神的失神模样,就像染了阴寒之气的鬼魅一般。
幸而是日头,夜间肯定会被吓坏了吧。
“文清。”子桑聿轻叹了一口气,在她旁边蹲下身来。“定疆城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你也不要太难过。逝者已矣,还是节哀顺变吧。”
“殿下已经不是第一个劝属下的人了。”徐逍稍稍抬了一下头,一直望着那飘动的白丝带在风中出神,“定疆城的事情,殿下,属下真的是有责任的。阵前轻敌,肆意攻城,才会导致这样的伤亡,他们原本可以不用…不用死的…”徐逍说着说着,眼里又开始噙满了泪:“殿下,都怪我…”
徐逍情绪激动,一时忍不住,整个人都靠在了子桑聿怀里。侍卫们在后头刚想出声,便被子桑聿打住。
“殿下,我该如何向你交代,死了那么多人,我该怎么面对你…”徐逍哭了起来,嘴里说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子桑聿只得无奈地抚着她的背:“你也别总想着对不起我,对不起天下。文清,真的不能怪你,你这样下去,他们也不会安息的。”
连信走上前来,递过一个酒坛子,放在子桑聿身侧。
“这次死于沙场的人,我会把他们妥善安置的。根据军中名册,会派人给死者家属发放抚恤金,其他兵士也会把他们家人当作自己人看待。文清,你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之前就是有你的指挥,我们的伤亡才减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更应该振作起来,带领兵士结束战争,过上太平日子。”
子桑聿拿过身后的酒坛子,递到她跟前:“来吧,我们向他们敬一杯酒,让他们安心地上路去吧。”
徐逍从她怀里坐起,看着她。
子桑聿拿过她手里的长枝条,插在了跟前的残垣之中;接着,便是捅开了酒坛子的酒盖,高举过头顶,伸向苍穹:“弟兄们,黄泉路上好走!”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撼动人。
风还在脸上刮过,吹过了那插在残垣之中枝条的白丝带。然后,便是子桑聿斜了酒坛子在地上倒了三行酒来,酒液四溅,打湿了城砖上的尘土,也化去了有些凝固的血迹。那酒随着瓦砾慢慢渗到了土地里,徐逍呆呆地望着,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
“一盅酒,以慰藉亡魂。”子桑聿轻尝了一口酒酿,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徐逍随着她的眼神所到之处望去,似乎自己也真的能看到那些死去的弟兄一般。那应当是虚无的看不到的画面,可是却那么真实,耳边似乎还可以听到往日的笑声。只听到他们都在放声大笑,很开怀地走远了,没有回头。
这样,是不是就代表他们没有遗憾?
“酒罢,走罢,勿念不留。”子桑聿回过头来,看向还在地上发愣的徐逍。“文清,我且来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死去的人会变成什么吗?”
“变成什么?”徐逍很认真地望着她。
“活下去。”
子桑聿的眼神也同样认真。
☆、第45章 天下定
安统十八年七月。
盛夏。
这一天京都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人说,那是当天清晨,封锁了近两个月的皇城大开,走出来一队御林军;他们队列整齐,披甲配剑,一路排在了兴华街和二里街两条通往皇城的路。走在前头的,是大宁四皇子柏泫,柏泫手捧明黄布帛和一个小木箱,跟随着御林军的脚步往京都城门而去。
同日,已经破了定疆城的延军攻来京都城下,约二十万军队列在城下,来势汹汹。
柏泫下令,大开京都城门。
“吾为柏家四子泫,今日捧上大宁国君玉玺,传国信物见于子桑。柏家登基称帝十八载,辜负百姓厚望,无能力担任天下之主,照顾天下苍生。闻前朝大延子桑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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