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百人轮过,梅慕九身边的男人也同前面的人一样垂头丧气地坐下了。此时众人都是无精打采,并不关注情形,只觉得无人能受人佛青睐。梅慕九也不急着起身,只是摇了摇杯中的玉液,酒水映着烛火旋转沉浮,如在杯底豢养了一簇火焰。他盯着那缥缈的烛光,感觉岁月与命运都仿佛揉碎在了这一杯酒中,晃来荡去,无从说起。
思及至此,梅慕九的声音也空灵起来,如一只飞鸟般轻盈,他轻声道:“你看不到我的过去。”
满堂哄然。
大和尚睁开双目,目中精光闪烁。
人们都在等大和尚把这大言不惭的人扔出去,他却始终没有动手。
而他手里的风车则缓缓转动了起来。
“不……不可能!”他身边的肥胖男人嘶吼起来“怎么会这样……”
没待他喊完,秦衡萧也淡然道:“我亦然。”
本要停下的风车霎时再次转动,甚至越转越快。
如一座小山般健壮的和尚慢慢站了起来,把风车收进了袖中,恭敬道:“施主,请。”
还没轮到的人纷纷起立:“我们呢?”
和尚负手而立,连目光都懒得施予:“已经足够。”
语毕,便再不管已经闹成一团的主殿,带着梅慕九和秦衡萧走入了内殿。一堆人想跟上去理论,却被关上的门狠狠撞了鼻子。
三人从内殿的暗门出去,穿过迷宫般的回廊,爬上隐蔽的山间栈道,才终于进入了人佛古朴而神秘的宫殿。
把两人送进去,和尚就在门口止了步,口中念了一句,大门缓缓合上。
殿内极其空旷,烛光摇曳,异常昏暗。地上铺着很厚的贵重地毯,行走间还有异香萦鼻。
沿着地毯走了许久,尽头的高墙上映出了一道巨大的身影,宛如一个正坐着的巨人。
光亮了一点,梅慕九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足有近两丈高的女人。
她身着华服,披着大氅,又长又多的乌发编成了极为繁丽的髻,且配有无数珍奇珠宝。她眉目妖艳,妆容浓而不杂,甚至这样的浓妆更透出了几分神圣的威严。
她坐在巨大华贵的贵妃榻上,周边摆满了各色珠宝,地上还散落了许多民间话本。
与其说是巨人,她更像是一座高大的雕像,明明如此珠光宝气,却满是庄严宝相。
她抬起手,指尖漏出几道光芒,洒在两人身上,使得两人在昏暗的殿内发起光来无所隐藏。
“别动。”她的嗓音亦是极其妖娆娇媚,让人从头酥到脚,又偏偏产生不了任何邪念。她将足有人头那么大的手靠近梅慕九,在他头顶悬着,光芒依旧细细碎碎地洒在他的发上,肩上,看起来像披上了一身星屑。
她闭着美目,一刻钟后才缓缓睁开,嘴角荡起一丝勾魂夺魄的笑容“我的确看不到。你的过往一片虚无,我探寻不到任何踪迹。”
“太美妙了……”她舔了一下上唇“虽然看不到,可是那片虚无,太美妙了……我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美妙的感受了。”
说着她凑近了些,引诱般问:“你是谁?”
“梅慕九。”
“你从何处来?”
梅慕九看着离自己咫尺之远的,巨大的眼睛,肯定道:“你已经知道了。”
人佛闻言,坐了回去,静默片刻,笑得花枝乱颤,金光落在她身上,美得不可方物。
“你果真是从那儿来的?”她伸出纤指,指了指上面。
梅慕九沉吟一会儿,斟酌着说:“是外面。”
“对,对,‘外面’。”人佛极快地接话“你在天道之外,又受天道所召。世界三千,我终于看见了蛛丝马迹……山外有山,山外有山……”
她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几下,才平息下来,看向一直沉默站着的秦衡萧。
与之前一样,她伸手闭目了一刻钟,睁开眼,眼神却带了一丝之前都没有的疑惑:“你不是‘外面’的人,你的命轨也不曾有虚无,源头却是一潭深水,真是怪哉。”
“你可知你是谁?”她歪着头,突然有了些少女的娇俏。
秦衡萧只是不解风情地说:“不知。”
“不知又如何。”人佛笑道,摊开掌心,虚空一划,殿内竟生生骤然出现了一片星空。无数的星星相互连结,填满了整个大殿,让人仿佛正身处宇宙。
她的指尖轻动,整片星空便被拖曳着变动。
梅慕九这才明白,她以宇宙为盘,星辰为棋,从不是传说。
她虚空操纵着这片绚烂的宇宙,十指如下棋,如奏琴,如织绣,优美而震撼。
“在这。”良久之后,她的十指一顿,然后轻轻一勾,星辰散去,一点亮光浮在空中,化成了一座大山。
她将大山拉近,凝目看去,口中不断念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是帝泽天宗的第十峰,帝泽唯一一座荒山。
“你来源于此。”人佛将秦衡萧带到身边“我虽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源头却在此处。而你……绝不是人。这座山没有任何生灵之气。器物没有过往,难怪……”
秦衡萧听到器物二字,瞳仁极微小地震了震:“器物……”
“你不是人。”人佛道“至少以前不是。”
秦衡萧突然想起了从前种种,想起魏先邪捡到他后做的无数占卜却从来得不到任何信息,所以他才敢跟着梅慕九这么说,如今一切都能得到解释了。正因为他从前……只是一个器物?所以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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