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的,总会有一天我会死去,也许是平平安安地老死,或者和他们一样埋骨疆场。”萧柏居然慢慢笑了笑,“看到那张照片了吗?”
“你是说那个?”北衍退出他的怀抱,仰起头看向上面一张并不大的照片,上面是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笑起来居然还有两个酒窝——那是萧柏,十年前的萧柏。“感觉很可爱。”
“恩,我在第一次上战场之前拍下来的。”萧柏用光脑解开锁定,然后让水晶柜里小小的机械臂将那张照片递到了北衍面前,“和你现在差不多大。我那时候想的就是,有朝一日我的名字可以被镌刻在猩红色的十字碑上被人瞻仰。”
北衍几乎是震惊地转过头:“你……”
猩红色的十字碑,矗立在帝国议会前面的广场上,至今已逾千年,那上面的名字却还不足一千个。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沉甸甸的历史和战功,而同时,那每一个名字的主人都葬身在无边的星海里。
——想要被镌刻在猩红色十字碑上,就等于过去想要马革裹尸。
光荣,但也意味着牺牲。
北衍无法想象,一个不足十九岁的少年,是如何有这样的梦想——不但要成为伟大的战士,还梦想着死在沙场上!难道,不是应该希冀一个光荣凯旋后的平安吗?何况,他还是皇储啊。
看出北衍的震惊,萧柏笑了笑:“那个时候,不管是皇后还是父皇的那位情.妇,都在不断地给我使绊子甚至暗杀我,原本支持母亲的家族的势力也日渐萎缩……我几乎是悲观地认定自己没办法平安终老,与其无声无息地死于权力倾轧,不如战死沙场,好歹有点意义。”
我以我血荐轩辕。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后来的稳重和大局观,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真的死在星空当中,母族的力量和作为盟友的平民派会如何,他所拥有的只是一腔热血。
背对国家,是为了把危险挡在胸膛之外。
北衍说不出话来,他在新晋恋人的眉目之间看到的只有坚定,就好像这个男人就算红了眼眶也到底没有留下眼泪。不是不痛的,只是战友的离世被放在了心里,成为守护国家的动力。
于是才有了年纪轻轻却战功卓越的帝国元帅。
于是才有了被人们称为“战神”的存在。
人们狂热地追捧着他、称赞着他、信赖着他,北衍看到过萧柏带队返程抵达帝星时的记录场景,几万人欢呼雀跃,呼喊着萧柏名字的声音如同拍案的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他们甚至毫不吝惜地用最热烈的语言来赞美他,高呼——我们的骄傲!我们的守护神!
鲜花紧簇,万众山呼。
人们看不到的,是这个一直穿着西装笑容温和又坚定的男人,在自己的家里修建了这样一间屋子。
所谓现世安好,正是他以及他那些忘记生死的战友没一起营造出来的。人们大多只在光脑里看到星空荒兽的投影,技术再好再真实,也不能明白在宇宙中航行数月、面对无边无际的孤寂和随时可能袭来的危险是怎样一种感受。
能将遗物留下来的都是幸运,更多的人,被无情的星空吞噬,成为那浩瀚的美丽中悄无声息的尘埃。
“萧柏,我会陪着你的。”
北衍伸出手去捉住了萧柏的手,认认真真地将对方的手指一根一根分开,然后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指缝之间。这个平时会觉得太肉麻或者娘炮的动作,在这一刻却是最能表达他心情的举动。
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十指相扣,然后收拢。
“不要有那么悲观的念头,我在你身边啊。”北衍握紧了那只比自己的手更大的手,抬头冲默默注视着他的举动的男人微笑,“那个时候都过去了。现在你身边有我,所以,放心地出征,但要记得好好地回来。”
要记得好好回来。
萧柏无声地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住了北衍拉着他的手,然后忽然转身,在少年的头顶烙下了一个很轻也很郑重的吻。
北衍一定不知道,这句话他等了多少年。在那个尚未成年就被父亲嫌弃地排挤出权力中心、被父亲的妻子和情妇追杀、被母族曾经的政敌使绊子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登上出征的飞船。
离开的那一天只有管家送他,米娜娜等人都因为皇帝的干涉没能看着他走上征程。
在离开地星的那一刻他心里面的父亲死掉了。
之前他一直天真地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比如其实都是皇后之类的自作主张,父亲管不住但还是对他有所疼爱的。但直到他只身奔赴一场可能死亡的征途,也没有得到那个男人只言片语,哪怕一句“注意安全,等你回来”这样的关心的时候,他心里面最后的期盼才彻底坍塌。
他是一个人离开的,然后在那场战役里洗褪稚嫩和天真,见证了战友生命的消失与荒兽的残暴,最后浴血归来。
一次又一次,一开始是因为势力弱小,后来是已经习惯,他总是一个人准备好东西,表情镇定地只身踏上征程,不需要告别。最多是战友的敬礼。
而现在,有一个人跟他说,我在你身边,所以出征之后,要好好回来。
心里面某个一直以为不在乎的、空白的区域,在这一刻被填上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也是想要的。想要一个可以等待他归来的人,想要一个在见到他的脆弱和不那么完美的一面之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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