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蔺采正扯了皮尺给任逸尘量尺寸。蔺即川把县志丢到桌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蔺采边量边问:“县志怎么写的?”
“被人撕了。只到失足落井而亡为止,关于廉红鸢的尸体描述没有了,我怀疑里面有猫腻,等我去问问还有谁借过县志。”蔺即川看着任逸尘披着发被蔺采拽来拽去感到很新奇:“咦!他居然没有打你?我从前可是连碰一碰他都要被追杀的!”蔺采鄙夷地说:“你的碰?不追杀你才怪。”
蔺即川对乖巧又不反抗的任逸尘玩心大起:“来来来师弟,让师兄给你梳个头。”
蔺采走去做饭了,蔺即川拿了把牛角梳给任逸尘梳头,边梳边感叹任逸尘真是好乖哟发质真的好好哟!任逸尘有些不安地转了转头,蔺即川安抚地握住他一只手:“师兄给你梳头而已嘛!不会吃了你的。”拂过任逸尘因为练剑而生有薄茧的手掌,蔺即川难过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怎么用剑吗?”
任逸尘偏过脸来安静地看着他。
“师尊教我们练剑的时候,你还是个小鬼头呢,连佩剑都提不起来。”蔺即川的嗓音忽然温柔起来:“还是我教你怎么运气的,你还记得么?算了,你肯定忘了,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简直……”他顿了顿,才说:“你简直变了一个人嘛!”
任逸尘低下头,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蔺即川替他把头发绾了起来,用一支簪子固定住:“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任逸尘摇摇头。
“我想也是。”蔺即川失望地拨了拨任逸尘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捋到了他的耳后:“如果师尊还在说不定就能帮你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学得和他一样,说不见就不见,想想真可恶,你们俩都一起失踪十七年了!”
任逸尘抱歉似的反握住他的手。
两人无言了片刻,大门又被人哐哐哐砸响了:“蔺道长啊啊啊啊啊!”
蔺即川拿过县志塞进怀里朝外冲出去:“又出什么事了?!”
这次死的是廉明峨。
他走出了廉府,来到青云镇街上的一口公用井边,趁着周围没人,把自己摔了进去。
“这肯定是自杀吧!我觉着廉家这老爷子疯了。”
“应该是,廉家真是不能好了。”
“那老头之前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吧?是那个谁,那女的回来报仇了!”
蔺即川远远的见官差们把廉明峨的尸体从井里吊了出来,忽然有人喊道:“他手里拿着什么?”
“……镯子!”官差暗暗咋舌,想要掰开廉明峨的手,但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费了挺大劲才除了下来。人群里的阿福夫妇俩突然大惊失色:“娘的镯子!是娘的镯子啊!”
这下子仿佛炸开了锅,镇民们惊惧万分地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银镯子,官差也有些腿肚子打颤,不得不硬着头皮把镯子收好。
“啧……”蔺即川退出了包围圈,头疼地往家里走去。
他的眼角忽然看见一小片红色飘然而过。
蔺即川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脚步,追随那片红色而去。
然而转了几道弯弯绕绕,他还是跟丢了,最后来到了一处死胡同。
四周巡视了一番,蔺即川很快在墙角下发现了一片叶子。
——菩提树的叶子。
他把叶子捡了起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又去哪里了?”刚回到家的蔺即川就看到蔺采把筷子举得高高的,恨不得戳到他的脸上去:“我们等你等了半个时辰!整整半个时辰!”
蔺即川看了眼穿着他的旧衣服的任逸尘:“小采,镯子找到了。”
蔺采疑惑地问:“在哪里?”
“廉明峨死了。镯子在他手上。”蔺即川掏出衣襟里的两片叶子:“还有,我在两处凶案现场都发现了这个。”
蔺采怔住了:“我也捡到过!就在……”他看了看任逸尘,嗫嚅道:“就在任师叔撞了我之后。”
任逸尘面对着父子俩探视的目光,慢慢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师弟出场啦
☆、第 4 章
三更夜,三个兜头蒙脸的黑影遮遮掩掩地窜进了寂静无人的衙门,打开了存放档案的房间的门。
“其实你自己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我和师叔也一起冒险!”蔺采嘟嘟嚷嚷,心怀不满。蔺即川看着他真诚地说:“我自己来就没人给我望风了,你想明天一早就听到你爹半夜私闯衙门被捕的消息么?”蔺采愤然道:“那我一定高兴死了!”
任逸尘看了会儿他们父子俩敲敲打打,四处翻找那只从廉明峨手上摘下来的银镯子,慢慢踱到了一旁的书架旁边,抽出一本册子翻了开来。
“……上遂命青云镇官府,尽抄任氏满门,无一活口。”
啪嗒一声,蔺即川擎着蜡烛回过头去,黑暗中只见任逸尘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怎么回事?”蔺即川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视线落到地上的那本册子上,随手捡起来翻了翻:“哦,这里写的是十七年前任氏的那一件……任氏?”他看了看皱着眉头的任逸尘,不敢相信地问:“任氏,任逸尘,难不成和你有关?原来你不是和我一样是孤儿!师尊骗我!”
蔺采无法忍受地咳了一声:“干正事行么?”
任逸尘抱着膝盖——他现在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就这样蹲在地上,等着脑部突如其来的疼痛一点点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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