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声泪俱下地将昨日下午御花园里,容妃是如何与她口角,又是如何不顾小皇子死活地撞过来的,仔仔细细与我说了一番。
“臣妾入宫这么多年,自知模样、家世、资历,样样不如容妃姐姐。全仰赖陛下信任,才有了腹中的小皇子。因此,臣妾对容妃姐姐恪尊礼数,不敢有半分僭越,只有姐姐挑我的不是,我不敢与姐姐争辩分毫。”云妃泣道,“臣妾一届民女,粗鄙之人,难免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容妃姐姐若是不满,待臣妾诞下皇子,必将脱簪素服到姐姐面前请罪,任打任杀,臣妾不会有一丝怨言。可是为何,姐姐偏要在这时与臣妾龃龉,竟不分轻重,往臣妾肚子上撞来?她……她难道真的这么嫉妒臣妾,嫉妒臣妾腹中的皇子吗?!”
云妃脸颊通红,满脸是泪,说到最后一句,哭声带着喘息,几乎要背过气去。
而我看着她怀中安眠的皇长子,她越是哭,我的心越是沉下去。那些因为长子诞生而充盈的喜悦,就这样在转瞬之间,没了。
我知道自己不会是一个好父亲。
这没什么,我爹也不是个好父亲。他只喜欢长子和八子,对其他的儿子视若不见。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儿子中,出几位真正德才兼备的好皇子。
可见父亲如何不重要,母亲如何才重要。
云妃的小算盘是多了些,可这孩子是她今后唯一的倚仗,她必将倾全力教导这个孩子。听说我母亲在世时,就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还在娘胎里,她便每日读书给我听;我生下来几个月,她便撑着羸弱的身体,为我选定当世大儒,做我的启蒙老师;我两岁时她过世,死前拉着我爹的手,叫我爹千万要好好看顾我;后来我重回京城,登上皇位,也多亏母族的势力。
我总想着,要是母亲没死,好好地陪着我长大,也许我无论如何,不会活成现在的模样。
所以当太医询问保大还是保小时,我想都没想,要两个都保。
我错了。
我看着眼前的云妃,忽然明白我错了。
母亲跟母亲是不一样的。
看看现在的云妃,往前再想想当年做着太后美梦,最后却一个自尽,一个被丢进海中的兰贵妃与琴妃,我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我笑了一声,冷下脸来。
“云妃,朕宫里有那么多妃子,你知道为什么朕偏偏选你吗?”我问。
云妃用指节拭去眼角的泪,静静看我。
“朕的皇后早逝,当年宫中仅有容德二妃,后来德妃病逝,宫中仅余容妃。因为你有孕,朕才把你册封至妃位,与她并列。”我缓缓道,“容妃安静娴雅,出身大家,其实朕喜欢她,多过喜欢你。朕要找人为朕生子,她是更加合适的人选。然而朕却没有与她商议,从头到尾,朕一个字都没跟她提。”
“她是世家小姐,叫她与其他男子苟合产子,她受不住这份屈辱。何况她母家虽然式微,底子还在,若有一日此事闹将起来,恐无法收场。”我抬头看着云妃,“云妃啊,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朕不用说得太透。朕终此一生,是不会再立中宫皇后了,然而这个孩子,以后会成为朕的太子——不会有人跟太子的母亲为难的。”
云妃怔怔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心里必定惊慌失措,很想再说些什么解释。可是我抬起手,示意她什么都别说。
“御花园的事,朕就当没听你说过。你好好养胎,过两天叫容妃过来给你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我道。
云妃侧过头,我看到她不甘地咬紧了牙关,半晌,还是柔顺地应了一声:“臣妾知道了。”
我点点头,另有一件事,我本想过阵子,云妃身体好些再提的,如今看来,早提晚提都一样,不若话说到这里,一并提了。
“你生产时,阮生一直在外头?”我问。
云妃用枕边的帕子擦干净眼泪,红着眼睛道:“是。臣妾没叫他进来,毕竟……”
我“嗯”了一声:“你是有分寸的。”
云妃勉强笑了一笑。
“朕之前跟你说过,诞下皇子之后,朕给你选择的机会。”我清了清嗓子,“你可以留下,做朕的宠妃,太子之母,也可以走,朕保你与阮生一生平安富贵。”
说完我看着云妃,云妃也看着我。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等我的下一句话。
“若是你想走,”我便接着说下一句话,“朕可以昭告天下,说你产后失和,不治而亡。若是你想留下,朕会封皇子为太子,你就是太子之母,然而阮生,他不能活。”
云妃的眼睛骤然睁大。
如果说刚刚她的委屈与落泪完全是装出来的,这会儿,她的惊慌是真的。她惊得撑着手臂要坐起,却因为产后虚弱,“扑通”一声倒了回去。
“为……为什么?”她问过这句,自己先明白过来,“陛下要断我的念头,是吗?”
我没有说话。
云妃用力抓住我的手,没有涂蔻丹的指甲深深扎进我的肉里,扎得我生疼。
云妃已然失态至此。
“陛下……”云妃颤道,“陛下从没说过要阿生哥的命啊……”
“朕现在也不一定要他的命。”我说,“若你决定离宫,朕会叫听风处为你们安排下半生。虽然你做不了高高在上的皇妃,做个富家夫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可……”云妃刚一开口,突然收声,像是被自己吓到似的,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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