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她,我就放过你们。”
“你放肆!”二人面面相觑,继而从腰间拔出环首刀,白刃寒光凛凛,“速速滚开!坏了乃父兴致,乃父斩你头喂狗!”
“善也,来罢!”
两个男人大喝一声就挥刀冲上前来,治焯单是侧鞘迎挡,“咣!”“咣!”铁器激烈相撞,黑暗中击出火花。他像醉得站不稳身,却以鞘身铜箍精准挡住刀锋,力度之大震得二人刀柄脱手就飞了出去。
趁两个男人发怔的当口,治焯突然发力,鞘梢“啪!”地击上一人后颈,再以剑首抵入另一人腹部,动作张驰毫无破绽。
两人痛呼着倒到地上。
治焯跨过他们,替少女扯下口中葛布,摇摇晃晃却正色道:“姑娘……你也犯夜……可知轻罚关押一日,重罚……”
话未说完,就被地上二人打断。
“竟……竟敢冒犯我们,你可打听我们是谁!”二人气急败坏,“我们可是红侯王的麾下!竖子找死!”
治焯仿佛这才清醒过来,他转过身:“来朝觐见的红侯王……刘嘉?”
“然也!知错便速速跪下请罪!”
“既如此……”治焯话音透出阴气,长剑出鞘,暗夜中看不清错纹。
“你……你欲何……”
“替他清理门庭。”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剑身化作白线,击出一片血雾,两具尸体绵软倒下。
少女面色煞白,手腕上绳索被挑断,本该谢恩,可眼前场景骇得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令她几近昏厥的悚怖颤抖中,她六神无主抱过被扔在墙角的凤头空侯,紧随治焯出了小巷。
屋脊上,关靖默然无语,初升月辉在他眼中闪出一线复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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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刘彻称作“丧魂室”的,是纵横不足二仞的小室。面西窗棂外,下弦月缓缓运转。
纤修的竹枝在月光中轻摇,发出细微的声音。漫溢松香的木榻上,治焯侧卧无眠。
“……红侯王的麾下……刘嘉……”
刘嘉乃已逝红怀侯,刘登之子;而刘登则是……这二字跃入脑中,治焯便陷入混沌无法自拔。失神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刻,竹林中一片大火扑面而来,屋舍被焚烧的噼啪声,稚子被手遮挡的眼眸,以及穿透了那一切的沉默。
他伸手摸了摸后颈,过了很久才褪去的鞭伤,当时数鞭抡下血肉横飞,而今只剩一道浅淡的痕迹;原本早已没有任何痛感,此时却灼热起来。
“玎——”
有什么声音撞进他混乱的神志。清冽,悠远。
眼前莫名浮起那双如夜的眼眸……治焯伸手触摸榻边的峭霜。说到底,他不该独自饮那么多酒……可……
“如你所说,又为何习武?……与qín_shòu有何区别……”那副嗓音,犹来自天外。治焯皱起眉头,头痛欲裂。
“……我怜嫣……嫣固然好……”
“壮士想必也是习武之人……”
治焯莫名口干舌燥,热意难挡。他阖上双眼尽力克制,终于窄袖一拂,“控!”地一声,角枕被扫落到簟席上。
他跃起身奔到梨落边,拎起满满一桶溪水当头灌下。
“……要忘记!”
刺骨寒意穿透肌理,周遭声影回复如旧。邸宅上巡夜卫士见状,轻声唤了句“大人”,却不敢上前一步。
冰水淌过眼帘,治焯轻吸一口气,颅内清净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襦袴:短衣、裤子。此为秦汉武士及外吏所穿。
九脊:屋顶的一种形式。
犯夜:违反夜禁法令的行为。
仞:一仞约165厘米,纵横二仞近十平米。
☆、第四卷 春月夜
三月朔三,清明风至,天子自阳陵回朝,长安街巷警跸。
入夜后,城中闾里公孙家无人入眠,公孙贤人和女孙秋兰在室中掌灯夜谈完毕,老人入卧内睡下,秋兰却起身走出中室,在屋外廊下正对萧墙坐下身。
西壁桂竹新拔一节,竹叶在无风的星夜下一动不动,投到女墙上的影子杂乱而精巧。
大父托付了她一件事,她虽然难过,但她亦有她的心思。
夜风转暖,她抬手自发中抽出木笄,长发垂散披下,盖住圆润的双肩。
午后媒人来过,说大喜之日定在望二,还有八日。八日后,这满头乌发将永被绾起,命途也将全然改变。她已准备好要如何谨守为妇之道,未来并不可怖,可她也有一丝不安。
自那日以后,他再也未曾来过。是宫中职务繁忙?亦或是循古之阴礼,双方昏前不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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