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默然不语,那种惊异迅速建立起来的隔阂,顿时令人感到,仲夏夜凉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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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时刘彻不知第几次走神。
然而摆在眼前的景象似乎比任何奏章都有说服力。
明晃晃的日光透过殿门、天窗撒到大臣们安坐的膝前,殿外的莺声鸟语伴随拂入的暖风,刘彻嗅到风中淡淡的花香。
尽管他从始至终一直在聆听朝议,仍再次向田蚡确定落入他耳中的结果。
“东郡也安然?”
田蚡眯眼展笑,捧袖拱手:“承蒙天子浩恩,九州皆安然。”
“哦,这是好事……”
不知为何,心里总惴惴不安,刘彻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田蚡的笑容,众臣垂顺的眼睑,甚至酷暑的热意都有作伪的痕迹。但满朝文武皆是他的耳目,绝大多数时刻,他要完全倚靠他们来悉知他的天下。
他把目光定向田蚡的脸。一国之相,无欺君的可能。但是治焯呢?
他转开目光,望向殿外早已恢复了盛夏灿烂颜色的红花绿树。
既然一切安好,为何迟迟不见他来报?
谎言并非不能弥天,只不过有效时日有长有短。在弥天之谎被揭穿前,总有些事可以顺利达成。
田蚡早已探知治焯与刘彻间的约定,也懂得刘彻出的题并非难题。
若坐视此事发展下去,治焯迁为郎中令,那到时再与他作起对来,输赢暂不论,至少他将遭遇的麻烦会比之前大得多。
他怎么能让那种事发生呢?
顺着刘彻的目光,田蚡面无表情,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有了一股蠢蠢欲动的感觉。那是一种骨鲠芒刺即将被痛快拔除的兴奋。
遇天灾九州仍可安然无恙,说明天子仁德深厚,至于他真正要做的事,也会借机展开。
听着廊道里传来的脚步声,等候在丞相府次间中的雷被整理衣襟俯下额头。
“免礼。”田蚡遣走婢子,入室顺手关上了门。
他细细打量着面前端坐的人,雷被一身深蓝近乎夜色的窄袖中单、同色襦褶,以及紧系腰间那柄精铁铸造的剑,都说明他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不太对劲。
那是他的眼神。
“这是个机会。”田蚡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威胁淮南王大计之人,此次可一并铲除其二。”
他注意到对方神色毫无变化,没有手刃主公劲敌的兴奋,甚至没有刺客行刺前该有的杀气。
“谨遵命。”雷被眼眸清澈如水,“七日之内,若被不能返还,则是事败被亡。”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拜下道,“被先请罪了。”
田蚡不动声色,对方已有了赌上性命的觉悟,但还不够,他必须让雷被毅然决然,无论雷被生死,至少要让他达到目的。
他看着雷被站起身按剑出门,忽然开口道:“壮士。”
敞开门的屋檐下,跨出房门的雷被站住。
田蚡在他的身后,深深关怀,以至于声音颤抖道:“此去一行,请多多珍重。淮南王与老夫宁愿事败,宁愿一同赴诏狱受苦,也望壮士全身而返。”
倏然间,长长的落睫下,雷被眼中闪现出转瞬即逝的水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门下游缴:县治官吏,主兵卫。
门下议曹:县治官吏,参议诸事。
☆、卷二十九 雨落无声
整整一日都是沉闷的天色。
傍晚时分,屋舍内早已点上了灯,灯火映照在窗棂内的素纱上,火光每每闪动似乎都能让潮闷的热气更加熏人。
“大人有请。”郭涣与门外的人相互揖礼。
大概没有比每日这个时刻更令人难捱的了。
与其说不想见一个人,倒不如说这世上总有难以言明的矛盾。譬如有些话想说而不能说,有些事不想做却非要去做。
治焯收起遐思,正襟危坐。
“靖再拜。”
关靖朝他两拜后,开口禀报各方赈灾进程。
自那日以来,二人之间只说公事,仿佛从未有过任何纠葛,也没有过情义,交谈的语气恐怕还不及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热切。
然而一直保持主与客的关系,按理于关靖而言毫无必要,却每日恪行。若单是想继续以治焯门客的身份作为了解刘彻的捷径,他可以策马回长安,在安逸的邸宅中读书舞剑,治焯绝无异议。如今这种奇异之处实在令人费解。
“……听名医张公说,中丞大人的伤几已痊愈。”
治焯一怔,起初以为听错了。
“此为托尔众福,好汤好饭,我又何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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