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至摇头笑道:“咱们如今借住在你家,倒是给你添了麻烦,快别见外了,外头的人你都打发了?”宫无后见他有此一问,躬身答道:“按照娘娘的意思,已经叫他们先行回宫,娘娘与太子在此略坐一坐,待无后将两间草屋收拾出来,服侍娘娘下榻如何?”
楼至摇了摇头笑道:“既然咱们是来借住的,自然客随主便,只是你不谙质辛的脾气秉性,却不知如何布置,不如你只做些院内杂务,这收拾屋子的活儿索□给我罢,当日在佛乡之中,我因颇受师尊宠爱,单独辟了禅房给我居住,便很有些收拾屋子的功夫在身上。”
说罢复又低头一瞧,噗嗤一笑道:“只是这身行头却使不得,你在此间可还识得几个老街旧邻么?倒要劳烦你为我谋得几件家常的衣服,瞧我这身装束却是如何收拾?”
宫无后听了楼至吩咐连忙回禀道:“家父坐馆之时颇有几个相熟的朋友,想来十年之间未曾搬迁,容我前去询问。”说罢点了点头躬身离去,不出片刻回转家门道:“可巧当日家父一位故友还在,如今他家中上个月刚刚办完喜事,新人过门随身带了三套嫁妆,听闻是贵人到此,便奉上这套最好的,新妇还未曾上身,倒还干净,只是委屈了娘娘。”
说罢将手中一套家常衣服延展手中奉在楼至眼前,楼至见此物虽然简朴,针脚却是细密,一针一线都费去许多工夫,想那新嫁娘在村中自然也是个好的,方能做出如此活计,又见衣襟上的刺绣十分鲜亮,一套衣服配色得体,便有些喜欢,接在手中道:“如此多谢你家故人了。”
说罢转身进入房中掩了门,将一身流火华服换了这套荆钗布裙,推门而出,却见宫无后与质辛看着自己不言语,低头瞧了瞧道:“有何不妥?”却听得质辛笑道:“妈妈真好看。”楼至听他童趣之言,噗嗤一笑道:“倒是在宫里学会了规矩,竟说得好精致的谎话前来哄我。”质辛见没有蕴果谛魂在跟前,便撒欢扑进楼至怀中道:“质辛再不是哄你的,那十九郎都说妈妈面嫩得很。”
楼至笑着嗔了句“胡说”,便与宫无后拾掇起这间小小院落来,因地方不大,不出片刻便整理妥当,众人忙了半日,早已是掌灯十分,质辛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楼至的手拖着他迤逦而行,走到院外自己的车驾一旁道:“爹爹说了,妈妈小时候最喜欢自己拾掇屋子,便不曾派人在此打理,只是妈妈从不用人家用过的东西,所以给质辛带了好多铺盖和吃穿用度之物,不教咱们用别人的东西。”
楼至闻言,顿觉蕴果谛魂心细如尘,心下又和软了几分,便对宫无后点头道:“无后,咱们把东西搬进去,锁了院门也该安置了。”宫无后答应了几个“是”字,众人一起将屋子铺陈齐备。
用过晚膳,楼至吩咐质辛先在内间睡了,转身出了外间,却见宫无后手持朱剑戍卫在门口,便上前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都到了天子脚下,还有人敢谋害不成?况且此地民风淳朴,倒不用如此小心谨慎,今儿我带着质辛在内间安置,你就在外面炕上将就一夜可使得?”
宫无后断没想到楼至如此不与自己见外,又见他裹在一套荆钗布裙之中,面容娇嫩,夜色掩映之下,真与自己的义姐水荧儿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由眼圈一红,躬身答道:“无后身份低微,不敢与娘娘共处一室。”
楼至摇头笑道:“在我跟前不用立规矩,如今虽然天气暑热,眼看也是快要入秋的节气,夜里风大,没得在这里受委屈做什么。”说罢不待宫无后反驳,便携了他的手将他拉进房内,安顿在外间炕上,宫无后见楼至如此,也只得在外间合衣而睡。
楼至安顿了宫无后,复又转身回到内间,见质辛犹原在床上滚动不肯就睡,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往日在爹爹跟前,周旋迎待就是个最老到的,怎么到了妈妈这里,就这般淘气起来,莫不是要我再将你送回宫中?”
质辛闻言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道:“我再不去的!”楼至噗嗤一笑,宽衣上床,将质辛搂在怀中轻拍着,却听得质辛笑道:“若是没有爹爹,就我和妈妈两个人,倒也快活得很呢。”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杜甫《客至》:“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其中两句别有深意xdd
☆、第七十四回
掩国色荆钗布裙,花影动风露中宵
楼至听闻此言噗嗤一笑道,“好,咱们最近不理他,越发过了年才回去呢。”说得质辛雀跃起来,复又与楼至细诉满腔离别之情,方才沉沉睡去。
楼至有一搭没一搭拍着质辛,只觉窗外月光如洗,村中早已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只有时而几声柴门犬吠,更显野趣。昔日楼至久居蕴果谛魂府中之时,却未曾如此早早安置,初嫁几年,蕴果为解他病中寂寥,府中多安排些宴饮小戏,又经常邀约渡如何与师弟野狐禅、观世法等亲朋故旧前来探望自己,府中常常玉辇纵横、金鞭络绎,倒也分去了不少病中寂寞萧疏心意。
楼至在床上辗转了几番,见质辛早已睡熟,便怜爱地在他小脸儿上一吻,起身披了家常衣裳,正欲打起内间帘子,转念一想宫无后武艺卓绝,自己出了内室少不得惊动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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