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既是要奇袭,为何要挑在拂晓之际,更何况今日适巧无雪,就算走在山林之间,也不足以隐蔽。
但马上他就明白燕奇临的用意。
燕奇临压根没打算要隐蔽,而是直捣敌军,像个狂人,手握银戟,策马直朝金漠主帅而去,宛如不见对方已布了弓箭手,他从马上站起,掷出银戟,竟那般不偏不倚地叉住了金漠主帅的喉头,力道大得瞬间令对方身首分离。
转眼间,金漠兵大乱,燕奇临抽出腰间长剑,战鼓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震耳欲聋。
周呈晔一回头,总算明白为何他要事先让小兵抱着战鼓沿着山脊等候了。
此处是山坳处,山脊上的战鼓声会形成巨大回响,达到威吓作用,尤其在金漠主帅已死的状态之下,金漠兵必然心惊胆战,溃不成军。
出战不出一个时辰,随即告捷回哨楼。
久违的胜战,彻底鼓舞了边防兵的信心,几乎是将燕奇临视为神人般崇拜。
“殿下,为何不乘胜追击?”留守哨楼的王全得知大捷,却不解他竟提早回防。
“王全,你以为本殿下为何要你留守哨楼?”
“不是因为末将无能?”
燕奇临毫不客气地往他脑门招呼过去。“无能的将领守北方大郡,这是要大开门户,任人出入不成?金漠这回是分头进击,所以你才会摸不着头绪,进难攻退难守,面对这种战术,见好就收是最好的方法。还有,传令下去,从今天起庆祝大捷,弄最好的伙食给士兵们尝,最好再从城镇里找些乐官来,玩他个通宵庆过年。”
“可是正是战乱之际……”
“本殿下是奉皇上谕令前来,本殿下现在是北方大郡的主帅,你敢抗令?”
“末将遵旨。”
待王全离开后,燕奇临才又道:“江辽、庞徹,将哨楼里较保暖的被衾全都挪给在外扎营的弟兄们,让些人进山找些柴火,别让他们冻着。”
“是。”
见江辽和庞徹都走了,周呈晔只好开口。“可需要属下做什么?”
燕奇临托腮懒声问:“呈晔,这一役,你学到什么?”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燕奇临大喜,放声笑着。“周呈晔,你要是女人,本殿下就马上娶你为妻!”
“……殿下喜男色,娶妻有意义吗?”这种夸法,怎么让人开心?
“周呈晔,你老是这般直言不讳,就不怕真惹恼本殿下?”燕奇临喜怒无常,瞬间敛笑,眸色森冷。
周呈晔又忍不住叹气了。“再大不敬的话都说过了,殿下要罚早就罚了,不用等到缺兵之际,等到大捷回京后再清算,殿下意下如何?”
燕奇临摇头失笑。“怎么你胆子这么大?”想吓到他,还真不容易。
“那是因殿下有容人之量。”这一点,他确定是他少有的优点。
燕奇临哼笑了声,问:“可知道本殿下为何要大肆庆贺?”
“殿下曾与金漠军交手,熟知金漠军手法,既知是分头进击,想必这哨楼外必有埋伏的侦察兵,哨楼愈是欢欣鼓舞,愈可显露金漠军又多萧瑟且得忍受霜雪之冻,多少能损及军心,这亦是攻心为上的作法之一。”
毕竟大燕边防军正值疲累之际,而急行军而来的五万精锐也得休养生息,简单的手法就可以先逼退敌军,待大燕重整旗鼓,自能克敌制胜。
如今他才明白,燕奇临能几次大胜而归,并非是旁人的功劳,而是他确实是个疯子般的怪才。
燕奇临定定地注视他良久,没有嬉笑怒骂,神色正经端肃得教他浑身不自在,却不觉自己揣测出错。
“周呈晔,你近来见过周奉言吗?”他突问。
“属下进五军营后,就不曾见过他了。”
“是吗?”他垂眼想了下。“对了,今晚开始,你睡本殿下房边角房。”
“是。”
“你不问本殿下要你睡角房的用意?”
“不就是和江辽他们轮流值守?江辽他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还能有什么用意?”他回得理所当然。
“……他日面圣时,你可不能在圣上面前用这口气跟本殿下说话。”他想是他太过纵容他了,才会教他上下无别。
而且,太难逗了他,一点破绽都不留。
“殿下多虑了,毕竟这儿不是宫中,但如果殿下不喜属下的口吻,属下可以改。”他从善如流,只求相安无事。
“得了,你这性子。”燕奇临摆着手。“去去去,别烦人。”
周呈晔嘴角抽搐了下。到底是谁找他说些废话来着?
烦?去问问,烦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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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哨楼里果真是大肆庆贺,欢声雷动,笑语晏晏。而哨楼外,五人一组侦察巡视。
周呈晔就站在临窗的位置,注意着哨楼外的动静,一方面瞅着大厅上笑闹的弟兄们。
说真的,这里的伙食远不及京城,没有半点海味,更没有白米,伙夫头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弄的纯粹就是吃得饱的。
他倒也无所谓,毕竟人在边疆,能吃得饱远比什么都重要,只是——
“殿下,你只吃饽饽?”他观察燕奇临已经两刻钟了,发觉他宴席上竟然是吃饽饽配粗酒。
“不成?”燕奇临懒懒睨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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