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地方,报了郭巨霖的名字,迎宾小姐把他带进雅间,一推门,一股檀香木的味道就扑鼻而来,青年才俊郭巨霖同志一身名牌西装,加上名包名表,人模狗样地坐在那,矜持地点点头,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特有钱似的。
郭巨霖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用一贯温文尔雅和风细雨的腔调说:“你看你,也不出来见见阳光,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快过来看看想吃什么,赶紧给你补补。”
苏轻心里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郭巨霖这么殷勤,是打算先礼后兵。他默默地接过菜单,一边心里打鼓,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大概是他太磨蹭,郭巨霖等了一会,就暗示什么似的抬腕看了看表,谁知苏轻定力十足,完全不为所动,大有盯着那玩意过年的意思,郭才俊这才忍不住开口了:“要不这样吧,给你要一碗红枣燕窝,补补,咱们再简单点几个菜,就咱们俩,也不要铺张,随便来几样就行。”
苏轻没有异议,反正掏钱的是大爷。
郭巨霖于是又民主地垂询:“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呢?”
苏轻只得再一次翻开菜单,谁知一页还没翻过去,郭巨霖的耐心就又到头了,温柔又坚决地把菜单从他手里接过来,笑容满面地说:“你肠胃不好,我看还是吃点素菜吧?”
苏轻终于明白对方问他只是客气客气,没真心让他点,心想,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点点头,表示服从组织安排。
他这随波逐流的模样让郭巨霖看得很不爽,心想这个人真是除了长得好之外一无是处,连吃饭穿衣这么点破事的主见都没有,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两人相对无语地吃了一顿憋屈饭,期间郭巨霖几次三番发挥他纵横商场八面玲珑的能耐,没话找话,都被苏轻前言不搭后语的无趣反应给弄得哑口无言。
本来么,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苏轻也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说说如何吃喝玩乐、泡吧打游戏,他还能接上话,可看着对方唾沫横飞地说自己如何欣赏冲破思想束缚的“达达主义”,他心里就只有一句话,企图冲破唇舌的束缚脱口而出了——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终于,郭才俊忍不下去了,问他:“你最近都对什么有兴趣呀,平时都玩点什么?”
苏轻“哦”了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地想了想,总结说:“没什么……也就是上网看片,没事打打游戏。”
郭巨霖自以为找到突破口了:“你都看什么片子?我那里收藏了好多好电影,回头你拿去看。”
苏轻顿时觉得吃到嘴里的东西没了味道,他不是滋味地琢磨,郭巨霖这个王八蛋以前住他那里的时候,张嘴闭嘴都是“咱们家”,把自己的房子叫“外面”,后来变成了“我们那”和“我的房子那边”,再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你那”“我那”。
他心里有怨气,又觉得自己一个爷们儿纠结一个破称呼,实在跌份儿,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就心不在焉地说:“动作片,上来就打,打完就片尾,谁知道演的什么,不记得了。”
一句话,把郭巨霖想和他讨论一下精神生活的文艺情怀给挥扫空了。
郭巨霖闭上嘴,觉得世界上没有最扫兴,只有更扫兴。他发现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跟这个绣花枕头怎么都没话说,于是默默地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决定直奔主题。
“苏轻。”他撂了筷子,正色下来,“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没意思,连话都不想和我说?”
苏轻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就升起一点慌乱,他勉强压抑下来,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开始争分夺秒地扫荡,因为预感自己一会可能会吃不下去,挺贵的东西,浪费不好。嘴里还敷衍了一句:“哪能呀,你想多了。”
郭巨霖叹了口气,实在是看不过去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总这么……唉!”
他点了根烟,看着苏轻,开始长篇大论:“你也不是孩子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了,你想想,你现在这个状态,和整个社会都脱节了,将来怎么办呢?”
苏轻吃得太快,噎住了,赶紧端起茶水往下压了压,心想——凉拌呗。
郭巨霖继续说:“你的人生还长,今后的几十年,你打算怎么过?总得有一技傍身吧?你的青春难道就要这么混过去吗?唉,是我不对,当初不应该由着你……”
苏轻不言语,随便他客串拯救失足青年的知心哥哥。
郭巨霖念叨了好一会,一根烟抽到了烟屁股,这才捻了,语重心长:“你多看看书也好嘛,要不然报个培训班,多学一门外语怎么样?我有朋友正在做这类型的产业,大学英语还记得不?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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