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合上,胡不归拿起薛小璐撂下的那张相片——苏轻,二十四岁——他叹了口气,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心想,一定要找到这个人,这孩子是无辜的。
而无辜的苏轻同志,就这样开始了他在灰房子里鸡飞狗跳的生活,他那本该正常地遵循着生老病死的规律一路走到底的生命,忽然间出了轨,走上了一条越来越不可控制的疯狂路线。
继续交谈了一阵,苏轻才知道程未止原来是个大学教授,他心里立刻就平衡了,总觉着自己是不学好遭报应,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没想到程教授这位学好的,也跟他一样。
蓝印是怎么挑选灰印的呢?
程教授解释说:“我观察了很久,发现蓝印之间,蓝印和灰印之间,彼此并不能吸收对方的情绪,人群里有五分之一的人可以变成灰印,于是他们会根据这个标准,在‘盛宴’的时候寻找合适的灰印补缺。”
“那您是怎么进来的呢?”苏轻问。
程教授苦笑一声:“那天哪,是我儿子闹着要吃麦当劳,我们家附近正好没有,我就坐地铁出去给他买,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们盯上了——买好了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送家去呢。”
苏轻点点头,深切地觉得,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可是这能说是倒霉么?这不是天灾,纯粹是人祸。第二天进入大厅用餐的时候,他看着那些冷冰冰的守卫和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白大褂,心里想,有些人,就是有能耐让人倒霉。
对苏轻的新人保护大概要持续到他第一次“被使用”,已经被警告过一次的几个四型这回没再来招惹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他和程未止一眼,眼神恨恨的,像是远远地盯着猎物的随时等着扑上来的一群豺狗,还是饿红了眼的。
苏轻表面上看着该吃吃该喝喝,暗地里也在留意着那帮人,他自己也和一些小流氓小混混有过些交情,知道这些人丢了“场子”是必须要找回来的,这时候只有两个途径能解决问题:有钱的掏钱,没钱的就只能掏板砖。
苏轻咬着筷子琢磨,现在看来,阎王爷们暂时还碍不着他的事,得先把这群小鬼解决了,不然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总会受到威胁。
程未止前一天就发现苏轻这人跟被保姆惯坏了的孩子似的,吃饭咬筷子,塞进嘴里的饭半天都不嚼,就过去拍了他一下:“好好吃饭。”
苏轻觉得以前听见别人跟他说这句话特别烦,吃个东西都催,没想到落到这地步,这句话却忽然叫他心里暖烘烘的,觉得还有人关心他,从而感激涕零起来。他答应一声,居然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开始埋头吃饭。
昨天那位晕来晕去的三号瞅着没人注意,也凑过来了,经过介绍,才知道这小子叫田丰,他胆小倒不是因为能量晶型号,好像是个天生兔子货,来灰房子不久,一次都没被“使用”过,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正说着话,那位真相一样“赤裸裸”的女同志又跑过来抱人大腿,把田丰吓得“哎呦”一声,跟被点着的炮仗似的,一蹦三尺高,正好撞到一个额头上绑了条白毛巾,正在拿餐具当花往毛巾上插的大胡子身上,刀叉筷子勺地掉了一地,大胡子急了:“我的花都谢了!”
田丰哆哆嗦嗦地看着他:“我……我再给您种上……”
大胡子捏起兰花指,指着田丰,铁拳垂在他肩膀上,娇嗔:“哪个要你这俗人碰过的花!”
他一锤不要紧,田丰那小身板可受不了,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脑勺正好磕在了一条桌子腿上,桌上一盆八宝粥倒了,全都倒在了他脑袋上,他整个人就变成了一朵姹紫嫣红的霸王花。
这意外事故引发了周围几个疯子停不下来的大笑,有几个笑得太开心,跳到桌子上,弄翻了不少饭菜,菜汁飞溅,盘子碗齐飞,又波及到旁边呆呆地坐着等人喂饭的几位头上,疯子推翻了桌子,把那几位呆呆的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压一个地给掀翻了,场面壮观极了。
白大褂们都皱起了眉,其中一个吹响了脖子上挂的哨子,一声令下,门口的一个守卫立刻出列,对着天花板打了一枪,“砰”一声,大厅里的人像是同时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全都老实了。
苏轻早在骚乱开始的时候就被程未止拉着,退出了这腥风血雨的大舞台,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从桌上摸了一把叉子和餐刀,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用餐时间结束,苏轻就注意到前一天的几个四型趁着白大褂不注意,正在往他这边挤,苏轻就推了一把程未止,叫他走在自己前面,程未止不安地回过头看着他,苏轻挤出一个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放心,没事”。
然后他把手伸进了裤兜里,金属的冰冷似乎给了他安定冷静的力量,越来越多的人拥挤过来,一同往出口的地方走,这是最适合浑水摸鱼的时候——苏轻肩膀上突然被搭上了一只手,猛地把他往后拉去。
那一瞬间,苏轻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一倒,随后转过身去,同时抽出藏在裤兜里的叉子,用力往那人手背中心处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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