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里静了两三秒没声音,然后上司说话的口吻就有些暧昧了:“少君啊,你能胜任吗?你要是成功了,苏黔这边的这个案子也就可以结了,你将功抵过,不光你开枪那件事没事了,多出来的还有大大的功啊!明年升正科没问题啊!”
杨少君低声说:“我知道了,这件事该怎么做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挂了电话以后,杨少君翻出丁承峰的号码,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又把手机合上了。
他回到房间里,苏黔还是安静地躺在那里,不知道到底没有在听动画片,还是已经睡着了。自从闹过那次跳楼事件以后,苏黔抑郁症的情况已经渐渐有所好转了,本来难过的吃不下睡不着,现在正常吃喝以及和人交流已经没有大碍了。至于卡普格拉妄想症的事情,因为案例非常少,治疗起来也很棘手,关于要不要动手术的事情医疗队那边还吵不下来一个结果。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家都知道精神疾病治起来是急不得的,而且搞不好以后反反复复不知道要折腾多少年,所以现在也只有耐心地等着了。
过了一会儿,杨少君拉起苏黔的手,用自己两个手掌夹着,苏黔没反抗。
两个人静静地看完一集动画片,期间放到好笑的地方,杨少君也跟着吃吃笑了两声,苏黔往他的方向侧了侧头,没笑。
动画片结束,杨少君问苏黔:“你想干什么?听广播还是继续看电视,或者我给你念故事?带你出去走走?”
苏黔说:“我病了这么久,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
自从苏黔病了以后,一开始还挂心公司的事情,后来就不问了,过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再次重提公事。杨少君很稀奇地说:“我不知道你公司的事啊,刚才老孟在你怎么不问?”
苏黔不说话。
杨少君摸摸自己的耳朵:“应该还好吧,你大姐今天早上又去公司了,有他们看着,肯定没事情。你们家这么多钱,总不至于你休息几天钱就没了。”
苏黔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杨少君关掉了电视:“跟我聊聊吧,说说你的事——嗯,讲你以前的事情。”
苏黔过了几秒钟才说:“讲什么?”
“随便啊,讲点有意思的事情,像你们上流社会的人纸醉金迷的生活肯定不少吧?”
苏黔摇头:“就是工作。”顿了顿,“工作很忙,很累。”
哟,杨少君稀奇,难得听苏黔说自己累。他说:“你自己当自己老板,为什么不能给自己放放假?我认识一些其他的大老板,感觉他们每天就是喝酒招.妓玩玩小明星什么的,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工作。”
苏黔说:“那他们生意肯定做不好,玩票的,要么就是有背景,只要挂个职位拿钱的那种,不是真的做事情的。”
杨少君玩弄他的手指:“钱赚的差不多也就行了,我以前听你说你还要拓展生意什么的,何必呢,我觉得你们家的钱已经多得够吃几辈子了,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苏黔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工作也很忙。”
杨少君笑:“我没办法啊,我又不是自己老板,我不干就有别人干,那我就要收拾包袱被人赶回家喝西北风了。”
苏黔说:“我不做生意就有别人做。要么进步,要么退步。”
杨少君暗暗叹气。他其实知道苏黔一直都是完美主义的人,苛求别人,更苛求自己。
他低下头摩挲着苏黔的手指,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夹着他手指一根根刷过去。苏黔掌心上肉很多,捏不到骨头。自从他病了以后就瘦多了,现在除了手心还肉肉的,其他地方都没几两肉了。
杨少君说:“聊聊你儿子吧。”
苏黔偏过头,几秒钟以后轻声说:“我对不起他们母子。”以前苏黔不懂汪文究竟在想什么,自己从来也没有苛待了她,工作的确是忙,但他洁身自好,从不招惹莺莺燕燕,除了工作之外的时间大多数还是会待在家里的。他觉得这就是婚姻,汪文连孩子都养的这么大了,难道还妄想着浪漫,妄想着丈夫天天在家哄着他?然而这段时间以来,他渐渐想明白了。苏父苏母很是相爱,苏黔二十来岁的时候父母就把担子丢给他,自己周游世界重温浪漫去了,苏黔那时候不觉得,现在想来却满心羡慕。他觉得汪文说的没错,自己其实从来没有爱过她,一直都只是因为生命中的“应该”,“应该”娶妻生子了,他就把那个女人扯下水了。即使是呆在一个屋檐下,他也并没有认真地去关心过汪文,甚至连她怀了二胎也不知道。同居而离心,这种折磨,的确是……
杨少君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嗯,都过去了。”
苏黔说:“以前除了工作,我都会回家陪他们。我会安排礼拜六带小囝去游乐场,礼拜天带他去动物园,不仅按照我的日程安排来,而且我好像没有问过他,他自己想去哪里。我这个爸爸当得有点——自以为是了。”
杨少君微微一愣。他这是第一次听到苏黔对自己说前妻和儿子的事情,而且还是第一次听到苏黔反省自己!
苏黔轻轻叹了口气。
杨少君拉着他的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摩挲着。他轻声唤道:“苏黔……”
“嗯?”苏黔往他的方向扭头。
有什么话呼之欲出。但是不行,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不能那么轻易地出口。过了一会儿,他说:“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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