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羽听完后在原地愣了好久,然后大咧咧地挥手道:“怎么会,咱们刚打了胜仗,皇帝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要对我动刀子啊,他也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苍天素默然。苍景帝从来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平心而论,在这个时候快刀斩乱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人给杀了,虽然会自毁名声,却着实能省不少麻烦。
在苍国大皇子的心里,那个自己要称其一声“父皇”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底的疯子,偏偏这个疯子最大的人生乐趣就是给自己捣乱添麻烦。在苍天素十六岁的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每次低谷,都是他的好父皇一手造成的。
在许多时候,苍景澜做的事情根本是损人不利己,宁愿赔上自己国家的十万常胜军,也不会让大儿子好过哪怕一天。从最初的诬陷投毒,到晓丝泄密事件,还有刘延寺粮草延迟,全少不了他从中推波助澜,乐见其成。
甚至苍天素看着今天收到的军令,都在怀疑所谓亲兵进京,是不是只是苍景帝开的一个拙劣的玩笑,故意让自己心神不宁的。
苍天素本人行事最喜欢按理出牌,一步步算计下去,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自己明确的目的,偏偏就摊上个苍景澜这样的老子,胡搅蛮缠,行事随心,完全不计后果,不较得失。
“阿羽,明日我同你一起走。”苍天素思量了半天,终究不放心让段羽自己前去,决定暂时让李仁锵接替自己的位置。
段羽挠着头疑惑道:“可是你父皇不是明确给你指令说让你原地留守吗?”
苍天素打量一周自己和段羽公用的军帐,一指他扔在地上的一套旧铠甲道:“我可以扮成你的亲兵,只要不到帝都,是不会有人发现其中多了一人的。”
“真的有这个必要?”段羽万分疑惑。在他看来,这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不由得觉得自家准媳妇纯属草木皆兵,被他爹爹算计怕了。
苍天素自己也拿不准,却着实不敢想当然地下结论担保段羽此行安全,只得多做一手准备,以防万一。
苍景帝要除掉障碍,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来,一定会设下陷阱,等着段羽往里钻。不说别的,单单灌醉了以后,安排他跟景帝后宫里的哪个小老婆在一张床上躺下,就能按个yín_luàn后宫的罪名,即刻处斩。
苍天素很明白,苍景帝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弄死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偏生段羽还是这么个又傻又憨的性子,到时候要真的出了事,自己如果再救援不及时,当真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就算苍景帝不是忌惮段家二十几年来在西北的崇高威望,单单就是要动苍天素,最先要除掉的也一定会是段羽。
难得早早地在床上躺下,苍天素听着段羽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强迫自己闭上眼,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平自己纷杂的思绪。
苍景帝这个军令,仿佛打开了他童年记忆的闸门。前尘往事尽皆挤上心头,记忆汹涌而来,又呼啸而去,潮水一般,丁点痕迹不留。
时隔四年,苍天素终于被迫承认,跟年幼时一样,“苍景澜”三个字,至今仍然具有难言的魔力。童年的向往一直没有消失,就静卧在滔滔似水流年中,只等他回眸远望的这一天。
他明明是害死奶妈的帮凶。
然而苍天素用尽全力,却依旧没有办法将这三个字同“景田”“张云松”“皇后”“刘家”归为同类。
殿宇宏伟,巨宫磅礴,盛世欢歌,大道在上。睥睨江山的帝王,纵横天下的侠士,快意江湖的剑客。他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呵……
苍天素没有勇气,亲手推倒在自己心中竖立了十几年的神像。
☆、意外
“再往前走两个时辰,就能与来接迎的帝都使节碰面了。”苍天素拉住缰绳,小声叮嘱道,“记住,一旦发现不对,留下亲兵做幌子,你立刻策马往回走,我在刚刚经过的山谷里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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