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色很好,肌肉再次恢复了冷硬的线条,只是上面布满了曾经我留下的伤疤,看上去狰狞,证明了他曾经属于我。
他原本的面容是英气中带着匪气,如今却是尽是戾气,煞气,一身黑衣,像个修罗,他的眼神也不再嚣张,而是深沉,漆黑不见底。挺直的鼻梁上横着一道伤疤,为我亲手造就。
驻足,我在梦境中微笑,心下却有些羞觍……
我知道的,他喜欢我的容貌,可我现在的样子怎么也称不上丰神俊朗,只是狼狈落魄罢了。
无论如何,我都想在他眼中,保持最好的那一面……
忽然理解了那些未施粉黛而形容糟蹋的女子,遇见心上人时涌起的惊喜和懊悔……
开口时低沉嘶哑得厉害,我很久没喝水了:“又见面了。”
对我来说,他更迷人了。可惜我现在的样子实在不能称好,面对这样意气风发而又阴鸷的他,我自惭形愧。
他策马过来,我吩咐左右不要开枪。自己也驾马走向前面。
他手里提着开山刀:“总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你要杀我么?”我问。
冰凉的刀刃比上了我的咽喉,我早就准备了千言万语想跟他说,但真正出口的,却只有一句:“我心里一直只有你。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后悔……你动手吧。”
重击落在我的腹部,我嘴里溢出鲜血,跌下马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周围吵吵闹闹,我陷入了一阵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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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是刺目的阳光,我艰难地转着头,入目的却是一扇古雅的木窗,窗外,竟是满目的黄叶飘落。悠风轻轻地吹拂潜入,带着清凉和温柔。
那一瞬间,我不知身在何处,自己又是何人。
漫洒苍穹折射出叶的金光,黄橙的叶被秋风吹落,旋转着舞姿,我神志不清地想起一首诗——“离人心上秋,花空烟水流。”
身下是柔软精致的被褥,枕头散出好闻的香。
视域从窗外回过来,我扫视着房间。
神思渐渐回了过来……
我记得……
我……
好像梦见了心上人了……
吱吱呀呀的门声响起,铿锵的脚步声靠近,横卧的视域中,却见一人推门进来,只看得见胸膛以下,步伐沉稳,黄绿色的军服带着岁月的痕迹……
呵,很久没有见过的颜色了……中央军哪……
似乎已经沦落为上辈子的记忆。
我有些不明白。
时光穿梭,景象似乎再次重叠,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的战场。
而我还乡时发生的放纵的一切,就好像一场荒诞的大戏。
那台戏里,没有人能约束我,没有道德和军令捆着我,那是一个自由自在的舞台。
“梁皓!!”来人俯身在床前看我,声音粗犷:“哈哈,你果然醒了。”
他把头伸到了我的面前,我这才看清楚了来人。
“是我啊,岳维仁。”他笑了,大大咧咧。
我搜寻着记忆……此人曾是北伐时的搭档,那时他是团长,我是团部参谋长,后来战斗中他升任了师长,在一次受伤后,他回粤疗养,我则成了代理师长……
“岳……咳咳……岳兄……”我挣扎着坐起来。
岳维仁忙将我扶了起来,给我端了杯水:“来,先喝水。”
我咽了下去,喉中清润,思绪也渐清明。
这才定睛看他,却见岳维仁还是脸上多肉,发福了不少,胡子倒是留长了一圈,一张天生老相的脸。
“这是哪儿?”我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我怎么在这儿?”
他神秘一笑:“你先别管这个……”
说着他从身后抽出一张报纸递在我面前:“你可躺了不少时候,我来给你个惊喜!”
我狐疑地接了过来,这才看清楚报纸头版的标题,几乎占了整面:《抗日骁将梁皓剿灭日本关东军第十师团,大振我中华军威》。
我一愣,火蹭的冒了出来:“剿灭个屁,能跑出来就是万难了,这帮人,一天到晚给自己脸上贴金,粉饰太平!”
“你怎么还是这个臭脾气!”岳维仁晃晃手中的报纸:“这可不是中央报,是华北高校自己办的。”
我一愣,抢过来细细看了看:“也是……上面说了力避冲突,我还留在东北不执行政策,怎么也不会报道我了。”
“攘外必先安内,本便是国策嘛……”岳维仁接过我手中的空杯,放在桌上。
作为同僚,他是个少见的正直军人。从北伐之初,我便从心里尊敬他。当年合作时尚不知觉,可他一旦养病离去,我立即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攻城时得不到友军的支援,发出去的电报没有回音,陷落孤城却被责作战不利,血战后率部返回却见本该去接应我的人在城里办酒宴纳了第三房妾,嘴里高喊着“打到旧军阀”口号的人已经利用自己在军中的便利大运烟土,赚鸦片钱。
还记得突围归营,刚进城楼浑身是血的便冲了进去,却见赌坊里他们高声笑着,玩乐着,各自抱着美娇娘淫声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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