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板很强悍,他不会死,可我心神被惨嚎死死攫住,就是忍不住要倾听。
外头的一切剎那间又静止,某种力量凭空降下了休止符,切断空气中所有不堪入耳的音符,万籁俱静,唯一还颤动的,是我愈来愈强烈的心跳,以及粗浊的呼吸声。
浓浓的烟硝味混着血腥味飘上鼻端,可怕的气味,给人死亡的想象。
结束了,是吗?可又是怎么样的一种结束?我问自己,同时等着老板给我答案。
他迟迟不来。
无法控制亟欲见到他的渴望,就像沙漠中焦渴行进的旅者求着遥不可及的绿洲,我脑海空白,凭任手脚顺着yù_wàng动作,撑着栈板站起,先探头往外,没有动静,然后跨出藏身之地。
先看见的是一辆越野车停在仓库正中央,铁门被撞破一个大洞,这应该是之前造成轰然巨响的原因;我又转头,仓库后方与侧面的铁门也被器械给破坏,显见敌人们发了狠的要将老板的活路都堵住。
接着是仓库地板,斑驳的血迹与残破的人体,就像老板平常最爱看的那种恐怖片的景象。
尸骸遍地,死状皆惨不忍睹,全都是头被一枪打爆,血液脑浆溅洒满地,我看的一清二楚,清楚到胃都翻了,胃酸直往上冒,冲过喉咙,想吐。
对,就像老板总是嘲笑我,我害怕看血腥恐怖片,却不能抑制自己的天生好奇心,总是将画面巨细靡遗的看清楚,印到心里。
所以每次看完那种片,我睡觉时总是必须紧紧依着老板,抱着他才能睡得安心,他也因此变本加厉,愈血腥的片子他愈爱逼着我看,好在夜晚享受我无尾熊似的攀抱睡姿。
现在,同样的,我需要他,我要紧紧抱着他,将占据满满的恐惧与恶心都驱离,然后他会告诉我,这全都是一场梦境。
慢慢走,小心不踩到七零八落的尸体,钻过被车子撞破的铁门大洞,迎面而来的是咸咸的海风以及血腥味。
掩鼻,考虑朝哪儿去,往废弃码头的灰白石地上,黏稠的血液、与仓库内死法相同的尸骸都是指标,指引着……
去不去?
咬咬牙,夫妻一体同心不是么?我跨步,在经过每具尸体时都偷瞄,全都是干净利落的一枪毙命,这是老板对付敌人的手法。
老板有其残忍凶狠的另一面,我早就知道了,可现在,我发现那超乎我的想象。
小心翼翼转过一个弯,临海码头在眼前扩展,一地的红,死状凄惨的尸体或趴或躺,除了有的被一枪打爆脑袋外,还多了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连刀子这样的武器都用上了?真的太可怕,我用力掩嘴,免得当场吐出来,这、这是地狱。
然后看见老板。
他站在一群尸骸之中,满身是血,却不像是他身上的血,无论如何在我眼里,那袭血衣绝对不是一种享受的镜头,而是、而是……
我词穷,无法形容。
无论如何得撑下去,我要喊他,却发现几公尺外有个男人冲向他,手里握把闪亮的武士刀,怒喊着马鹿野狼的,移动极快,几跨步来到老板面前,举刀就砍。
突来的攻击让老板无暇以手枪射击,他丢下手枪,身体微侧,避开凌厉的砍削,右手变爪抓住对方握刀柄的手掌,反折,刀刃趁势横向敌人颈部,推刀横斩──
溅血的头颅在地下滚动,死不瞑目的眼珠怒突,方向正好,仿佛看着我。
地狱的概念在我心中一夕翻盘。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又重新看着老板,意外的,他微微笑着,身上的人血让他散着死亡的腐气,尸骸之中,他右手握着犹自淌血的武士刀,杀气深入骨髓,这样的他,不是人。
我好怕……
他好整以暇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我以为他要擦拭自己手上脸上的血,却不是,他仔细将刀柄及柄卷给抹过一遍,又把刀子扔在一旁,捡回自己惯用的手枪。
「瑞瑞,来。」他朝我伸手,阴鸷幽深的眼里,残忍的笑意蔓延。
现在的我,除了呼吸与心跳,做不出多余的动作。
他继续:「敌人全灭,我说过,胜利女神赐与嘉勉之吻的时刻到了。」
理智告诉我,眼前的人是自己亲密的爱侣,身体的反应却作不了假,我无法抑制的发着抖。
不敢靠近他,更遑论是吻他;他满身满手的血让人怯步,然后,明明是看惯的微笑的脸,却让人打从心底感觉恐怖,我的脚因此像是拖着千钧重的铁链,连一步也跨不出,向他。
他是冥王,逢人杀人,逢鬼啖鬼的冥王──
「你终究是怕了我。」他蓦地开口,收回手。
老板,我……
奇怪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好一会我才辨别出那是警车的鸣笛声,老板收回投注我身上的视线,退后了几步。
他要离开,我知道,可是我开不了口挽留他,甚至要求他带我一起走。
警笛声愈来愈近,他转身,朝码头外一个翻身,利落地跳入海里,没激起多少的水花。
我茫然,少了眼瞳惯常追寻的焦点,视野变得空荡起来。
很快的,许多着重装备套防弹背心的警员举枪大量涌入,检视码头上的状况,又确认除我之外没有其他活口。我懵懵然,对他们的问话不会点头也不会摇头,只是呆呆望着海面。
吞噬了他的那海面,吃掉了我的一部分。
后来,有熟悉的声音代替我与警方对话,是黑鹰。
「就算这里几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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