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柱子不想离开王芃泽,王芃泽也没有立刻就回家的意思,推着自行车和柱子沿着街道慢慢走,渐渐地空中浮动起了浅浅的暮色。
柱子说:”叔,你最近身体不好,不应该出去考察了。“王芃泽说:”我一直都这样,去你们湾子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身体。“”真的么?“柱子疑惑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王芃泽笑了笑,不回答。柱子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以前根本就不了解你。“王芃泽说:”不了解也不重要,反正不了解我你也一样相信我。“”你对许多事都看得不重要。“柱子嘟囔了一句,突然气愤起来,”到底对你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你的家庭重要不重要?小川重要不重要?奶奶重要不重要?……“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硬是忍住了最后一句。
”重要。“王芃泽回答。
”那你还要出去考察?“王芃泽笑道:”所以我来找你呀。“然后又严肃起来,声音低沉地嘱咐柱子:”柱子,以后每个周末,你都去看看我妈妈,记得把小川接过去,让他奶奶看看他。“柱子盯着王芃泽的眼睛,再一次问道:”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什么事,你怎么一定认为发生了事呢?“王芃泽似乎很无奈,勉强地笑着又一次解释,”我也是个有事业心的人,出去考察的时间不会多了,既然有机会,就要珍惜嘛。“树枝挂到了王芃泽的衬衣,王芃泽停了下来。柱子伸手到王芃泽的另一边去帮他整理衣服,身子也侧了过去。暮色安静地沉淀着,柱子闻到了从王芃泽的身体上发散出来的温暖的气息,突然有种想啜泣的冲动,缩手回来的时候趁机轻描淡写地拥抱了一下王芃泽的双肩,在他耳边用难过的声音低声反抗道:
”我根本不相信。“第二天,柱子醒来时看到宿舍外面下着雨。他趴在床上怔怔地看,雨水反射着闪闪的、漠漠的天光,似乎是王芃泽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在他的世界里留下的忽明忽暗、摇摇欲坠的牵挂。他在想如果昨天他问王芃泽:”我重要不重要?“王芃泽的回答肯定也会是:”重要。“这个想象让柱子感到了许多欣慰,独自笑着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可是再次抬起头时眼睛里已有了闪闪的泪光。他痛苦地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世界那么大,在他眼里却只有他和王芃泽两个人,此刻这个没有王芃泽的城市,对他来说只是个毫无意义的空城。他倍感孤独地把王芃泽为他准备的茶叶枕、薄被抱在怀里,而真正在乎的人却正在沉默地远离。
七点多的时候柱子匆匆地从上铺跳到地上。那时周秉昆还没有起床,察觉到柱子的动作带有一种毅然决然的气势,急忙坐起来伸手拉住了,问:”王玉柱,你要去干吗?“柱子挣脱了周秉昆的手,说:”帮我请假,前两节课我有事。“说着抓起雨伞,开了门出去,一晃消失了。周秉昆跳下床来大声喊你有什么事,跨到门口时已不见柱子的踪影,只好回到床上,满脸不高兴地穿衣服。
赶到研究所的时候已经是上班时间,院子里和楼道里都是静静的。柱子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打算不惊动任何人地去敲王芃泽办公室的门,可是一扇门吱扭一声开了,孟主任探出办个身子,严肃地望外看,认出是柱子,立刻满脸堆笑,走出来说:”这不是柱子么?来找王主任是吧?王主任随队出去考察了,怎么,你们家属不知道么?“柱子还没回答,老赵已闻声开了门,向柱子招手道:”柱子过来,这边是你叔的办公室。“柱子进去王芃泽的办公室,看到只有老赵一个人在。老赵关好门,对柱子说:”柱子,今天一大早你叔就走了,昨天晚上他睡在办公室。“”哦。“柱子惊讶地看看办公室里的长椅,心想王芃泽那样的身高,恐怕只有蜷缩起来才能睡下。
老赵给柱子倒了一杯水,太烫,放在桌子上晾着。柱子问:”赵叔叔,我叔昨晚怎么不回家睡呢?“”可能是考虑今天一大早就要走吧。“老赵想了想,又笑着说,”也有可能是和你婶子闹矛盾了,他家里的夫妻矛盾是家常便饭了。不过这些话我们俩说说就行了,不能说给外面的那个孟主任知道。现在有些人就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儿,拿去在领导面前说坏话。“柱子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急忙问:”赵叔叔,你怎么不去考察呢?“”没有安排我去呀。“”大刘小刘小彭呢?“”也没去。“老赵笑道:”柱子,你是不是担心你叔会遇上坏人呀?你放心吧,你叔人缘好,人又乐观,到哪里都有朋友。“”我叔乐观么?“柱子说,”你觉得他乐观,是因为不了解他。“老赵对柱子”嘘“了一声,向门外指了指,柱子明白了,无奈地不说话了。
柱子没有心情喝老赵给他倒的水,悻悻地离开了研究所,撑开伞在雨中走到马路对面,又转过身来望着王芃泽办公室的窗子,望了很久。然后乘公交车回到学校,下车后低头走了一会儿,发觉头上的雨水越来越多,才想起雨伞忘在车上了,急忙转过身去,公交车早已无影无踪。
柱子懊恼地走进校门,站在树下躲雨,这时看见周秉昆撑着伞从校门口跑过来,大声说:”我刚刚只顾看伞了,没想到你淋着雨跑进来。“走近了,用手中的伞为柱子遮雨,说,”我帮你和我都请了一个上午的假,既然这么早回来,就回宿舍吧。“两人回到宿舍,其他人都上课去了。周秉昆让柱子把湿衣服脱了,他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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