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
“恩。”袁梁没有谢他。因为他知道这事周小鑫跑不了责任,就不得不尽力而为。但与其说是替袁梁争取,不如说是替周小鑫自己。他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袁梁决定四处看看。好好想一想以后,看还能不能找回原来的那个袁梁。不行就打官司赔钱好了。他想。没准还被当成是抄人气。
他就是那段时间看到了唐非拍的照片。赶上建国六十周年,上海摄影界的几代人凑在一起办了个系列展。六个人手里的相机,分别记录他经历的一个十年。唐非是影展的最后一站,主题叫做“颤动”。疯狂的蓝魔,叫嚣着打造中国本土曼联;衡山路的酒吧里,穿着唐装的洋妞和“老耶克”跳起绅士舞。从99年来读大学,到09年也许的昨天,原来他曾记录了这么多瞬间。地方选的也很有腔调,在苏州河边的一座旧厂房里。
袁梁不记得他是怎么找到那儿,也不记得怎么会莫名路过那条街。但他走进去,看到了自己。
是真的自己。
那是哪一年?袁梁自己都没有把握了。照片里他还留着半长的头发,油腻腻,穿着洗白的仔裤t恤,蹲在一面破烂的涂鸦墙底下,神情麻木的抽着烟。不远处停着一辆喷成法拉利的夏利。袁梁一看就笑出声来,然后想为什么那时的自己完全没有笑意。他回过头,人群中准确的找到了唐非。素未谋面,但却没有理由的,认定了那就是拍下他残酷青春的人。虎牙破坏了整张脸,但笑起来却很好看。
雨下的更大了。窗子染了水,扭曲了行人。唐非恼火的看看天,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
在不属于你的城市里晃晃悠悠的住了十年,看很多路过的风景,不知道前路去向哪边。被伤害也伤害别人,很多面孔错过一次,终其一生都不能重演。可这样的冷漠却偏偏精心布置了一场遇见。唐非决计不会认出袁梁,也从未想过认识袁梁。但袁梁却从此认识了唐非,无法忘怀。
那张并不起眼的照片拯救了袁梁。重新把他从不切实际的旧幻想中拉了出来。却推他进入了另一重深渊。仿佛某种难以言明的羁绊,袁梁开始不能自己的渴望了解唐非,却又怯于让唐非了解自己。从那时起到深冬,他的卑微无法自拔,渴望却日益加剧,时时撕扯他懦弱的心,苦不堪言。
唐非并不是梦境。扛着架子的背影,略显轻浮的脚步。很多时候,触手可及。
袁梁就是被这种可能诱惑的。
五点多朱旻回来了。唐非正坐在厨房的桌子上猛灌咖啡。
“我觉得我可能要感冒。”他这么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今天……唉!”
朱旻在他下嘴唇上咬了一口。结果朱旻也叫:“啊!”
一休也在地上叫:“汪!”单纯不乐意看他俩凑那么近——什么事啊又背着它,太不像话了。
唐非这脚踢的不轻,朱旻小腿迎面骨遭遇了毁灭性的伏击。
“你踢我干嘛啦。”朱旻郁闷,“亲一下也不行。老家暴我……”
“我说我可能要感冒。你耳朵当摆设啊。”唐非怒,“想被传染直说。”
“那你还喝咖啡。等我做饭。”朱旻弯腰下去抱起一休,起身却又凑过来咬。唐非推了他两下没推开,就随他去了——他只能拖延传染的时间,但却不能改变传染的必然。
一休扭来扭去,后来趁那俩人都没工夫搭理它,一头插进唐非端着的咖啡杯里。等那俩亲完,老大舍不得似的分开一点,它也从杯子里出来了,嘴巴子上沾着毫无疑问的咖啡渍,不住的伸出大舌头舔啊舔——这味儿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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