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黎曙转过些头来,保持些客气的抬了一下手。
李恭走到黎曙对面,坐了下来,把拐杖用手扶着立在胸前,说道:“外面又要下雨了,天气真是不好。”
“恭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黎曙没有理会他,平静地问。
照理说,黎曙的父亲是李恭的兄长,黎曙应该管李恭叫一声二叔,但她已经离家多年,和李家已经没有了直接关系,便和旁人一样称呼了尊称。
“有,来向您道喜。”
黎曙扯了扯嘴角,皮肉不和地笑了一下道谢。
“还有这个。”李恭让随从拿出一份红色的请柬放在桌上。
“亲自来送请柬,劳您费心了。”黎曙瞄了一眼请柬,没有动。
“你就不想问是谁要结婚吗?”李恭双手叠在拐杖上,无意识地摸着拇指上的黄玉扳指。
黎曙冷笑了一下,理了理衣服,说道:“能让您亲自送请柬的,除了快要接任的李碌,李家还能有谁有这么大面子?”
李恭笑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知道,沈敬湖和碌是娃娃亲,自过门起就一直不和。前些日子沈家的面粉厂出事,她悲痛过度卧床不起,出门又淋了雨,高烧了八天没撑过来。他的二房三房都有了孩子不愿和李碌同住。李碌花天酒地地过了好一段时间,没几天前和吴家二小姐好上了,要娶作正房,日子赶得紧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只能由着他。”
“什么日子办?”
“下个月十一。”
黎曙喝了口茶,慢慢地说:“这么急,不过我这里夜上海刚开,还真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事情耽误。”
李恭抿了一下嘴,像是猜到了这个结果,说道:“黎老板,您现在是上海的红人,李家的婚礼,您怎么能缺席呢?”
黎曙没有说话,喝了口茶,把茶杯放下。
李恭顿了顿,拄着拐杖,有些费力地站起了身,说道:“请柬送到了,我也该走了。”李恭说着不等黎曙回应往门口走。
“等等,”李恭闻声停下,转过身来。
黎曙站起身转过来平静地说:“我不会去的,就算是您亲自送的请柬。我说过再不踏入李家,您知道的。”
李恭露出一个早已经料到黎曙会这么说的笑容,说道:“今非昔比,黎夫人。你会来的。”说完便挑了帘子出去了。
黎曙微微凝眉思索着坐回了椅子上。
程煜见李恭走了,便回到露台,坐到黎曙旁边,看见了桌上放着的请柬。
“请柬?李家谁要结婚?”
黎曙没回答,过了一会儿,眯着眼问道:“沈敬湖死了?”
“是,李家人说是染风寒,但有人说是因为沈敬湖不同意和李碌离婚娶吴默涵,在家宴上泼了李碌一杯酒,李碌气不过就把她杀了。”
黎曙轻笑了一下,问道:“你信谁的?”
“李碌心狠手辣世人皆知,杀了沈也不是难事。”
“请柬是李碌的,要和吴默涵结婚。”
程煜看黎曙一直在思虑什么,便问道:“你不想去?”
“不是想不想的事,就算我不在意小报记者的胡编乱造,也不能这么打自己脸。我说过不再踏入李宅半步,就这么去了,岂不是对不起那三个响头?”黎曙想着,有些轻蔑地笑了一声。
第2章
清晨,李慷穿了一身正装往前厅走,正好遇上了三老太太的儿子李孔,也穿着一身深色的长袍马褂。
李慷是李家前大先生、李恭长兄李恒的小儿子,浓眉高鼻桃眼,皮肤晒得黝黑,是在李恒在湖北谈生意时候喝醉了和贴身丫头乱性怀的,李恒本打算回去时候娶她作三太太,但丫头大概是因为害怕,还没回到上海人就不见了。恒先生让人找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来找又一次来到武汉的李恒,自称是那个丫头的五叔,孩子是丫头生的,还带了个旧荷包和几件丫头的衣服,但丫头已经病死了。李恒很高兴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当时李恒的三太太刚流产小半年,就把李慷给了三太太养。因为一直在外面,没了生母,恒先生又早逝,李慷在家里很不受重视,上大学之前就在码头和工人一起待着,到现在也多年了。
李孔是李恭的亲妹妹李旗的儿子,刚刚大学毕业回来学东西。
“慷哥,你这是要去哪里?”李孔几乎没见过李慷穿长袍,全上海都知道李慷每天都去码头和搬工一起吃饭干活,从来都只穿一个洗不出的白马褂。
“带你去工厂啊,怎么,这身不好?”
“那倒不是,只是没见过你穿长袍,觉得稀罕。”李孔笑着仔细打量了打量慷的衣服,“对了,不是碌哥带我去吗?”
“他昨天去万春楼喝酒了,半夜才回来,还没睡醒,今天我替他。”
李孔“哦”了一声,又突然有些担忧地问:“那恭先生会不会怪罪他?”
李慷笑着拍了拍李孔,说道:“不会的,你只管学你的本事,不用担心!”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往工厂的方向驶去。
车到工厂时,正好有一批木材到了。
工头指挥着卸货运货,远远地看到车开到了门外,赶紧迎了上来:“慷少爷!孔少爷!”
“辛苦了!”慷笑着回应道。
工头往后两人身后看了看,凑在李慷旁边小心地问了一句:“不是说碌少爷会来吗?”
“碌少爷有事耽搁了,今天我带孔少爷来。”对于工头的恐惧,李慷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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