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一惊,猝然回神。默了一会儿,脸猛地一红,遂将脑袋埋在了案几上。心中狠斥自己:都做了几百年的鬼了,怎老想着占便宜?还是王上的便宜!
“祖宗,您怎了?”铉叶忙地从榻上翻起来,噌噌滚到我身边。我从案几上抬起头,瞧着自己兴奋得直打颤的手指,呐呐道:“寡人在想,你那碗长寿面可要放葱花?”
铉叶感动了,立时滚到我怀里抱住我的腰,脑袋在我胸前蹭了蹭,方咕哝道:“祖宗待我真好。若早知道,朕早就来了。”
我想他端些国君架子还是好的,不然我总觉着他这是要愁煞我这个祖宗。按住他在我怀里乱动的脑袋,我温言道:“你好生歇着,我出去找孟阿婆。”
片刻,他嗯了一声,分外乖巧地爬回榻上,还露齿冲我笑笑,俨然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模样。
我眼前一花,恍似回到了南黎王宫。
缕缕春风漏入殿内,拂过榻上玉帘,珠脆玉响,空灵悦耳。
气质淡漠的青年矮身伏在榻前,伸开双臂去拢榻上滚来滚去的少年,叹气声中裹着沉沉的笑。
少年翻身掰开青年遮住他的身子,朝殿内端着药碗的侍女嚷嚷,七分笑,三分怒,侍女别过脸不厚道的笑。
笑声糅合成了曲,缓缓飘荡在殿内,也凿开了我迷乱的心智。
神志清醒,我方意识到自己已站在玄冥宫外,却被小白堵住了去向。
“小寺。”小白凑近我,温淡的笑容如暖风和煦,丝丝缕缕扣入心扉,洗涤去了那些躁乱的情绪。
我忙推开他,一脸调侃道:“小白啊,投怀送抱此类的对着大黑许是更好。寡人便罢了。”
小白不置可否,淡淡瞧了我两眼,与我并肩而行,问:“那孩子如何?”
我笑笑:“去了蒂灵池一趟,挺好。再去几趟,他若想投胎转世,也无大碍了。”
小白侧头轻笑,挪揄道:“你舍得?”
我一怔,默了默,方如看破红尘道:“寡人舍不得的多了,又怎能一一留下?”
不过,若我未猜错,王上兴许要失恋了。
小白闻言不语,只顾埋头走路。我心知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楚,遂默不作声,直至到了奈何桥,瞧见汤铺前不见了孟阿婆,我方纳闷道:“怎不见阿婆?换人了?”
小白啊了一声,似灵魂将回窍。他顺着我的视线瞧了瞧,眸色一淡,闲聊一般道:“小寺,我在天界时恣意惯了,也未听过有关我的上不了台面的传闻,自以为还算尚可。可自下凡历了劫,在鬼界清闲了几百年了,我便觉着我许是自私得紧。”
我瞟了几眼血河池游来游去的女鬼,一撩衣摆坐在了池边,忍不住夸他:“自我认识不错。你虽偶尔自私,但也看对什么。”
他拍了我的后背,在我身边坐下,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唇角噙了丝笑,漫不经心的闲适模样。
仙,终是和鬼不一样,何况他那样的身份。
若论私交,整个鬼界,我与小白最深。即便话说得出格了,也无甚的担心。故而,我眯起眼角藏起无意流泻的情绪,试图让他掰清事实:“若论对他,你何止是自私?你这样的身份,任意妄为惯了。可他,终究不过一个鬼,稍不慎便魂飞魄散。”
王上说得对,此事与我无关。
与大黑那段话,如今一思量,我确实莽撞了。若我不慎戳到了什么点上了,怕是会惹出什么*烦。
然,明白是一回事,眼睁睁瞧着是另一回事。我承认我纵做了鬼,也改不掉爱操心的毛病。
“兮光殿下,”我侧过头,轻轻唤他,撩开的眼角瞥到他眉眼处愈浓的耀眼光华,慢着调子一字一顿道:“何为魂飞魄散?”
“那便是,五界所归之处,你纵上天入地,挖海掘土,翻遍这每一寸空间,掏空这每一口空气,也瞧不见他了。”
奈何桥上一茬的新鬼排排站挨个喝孟婆汤,神情或淡然,或欣喜,或悲痛,或麻木。
待喝了这碗孟婆汤,任你是王侯将相贩夫走卒,这一世已尽,纵舍不得又如何!
为人,化鬼,做仙,只要心口处还在跳动,只要还会哭还会笑,又有甚的区别?无非是换了一个地方,活得更久罢了。
哪怕是那西方如来座下,谈经论道处,若无心,又怎能悟出经法精髓,造福芸芸众生?
“小寺。”他笑笑,眉眼间灿灿的光华,这是鬼界不会有的光。他道:“我是有想过,可,你不懂。”
“小白,”我瞥见奈何桥那一端立着的砚,玩笑道:“你不懂时我便懂了。待你懂了,我又不懂了。?/p>
他呵呵两声,浑身沐浴着瑞气腾腾的仙光。
我怔忪,甫一眨眼,便没了他的影儿,再抬眼去瞧,砚失魂落魄,形单影只?/p>
☆、第二十二章 观尘镜窥见王上1
孟阿婆投胎转世去了,想是为情所伤。幸而她投胎前寻了一个女鬼接任汤铺,名唤水妹。
水妹新来,性子瞧着温婉如水,颇有贤妻良母之风范。因不知碧落叶的杀伤力,便往汤里擅自添了几枚碧落叶,只图个卖相好看,只齁得一众新鬼扯着嗓子往血河池跳。
池里游来游去的女鬼捂着嘴笑翻了天,血池将军无奈,委婉提醒水妹碧落叶咸味过重,一枚便可,多了怕是要齁活这一茬的新鬼了。水妹瞪圆了眸子,低眉间红了脸。
在池边瞧了良久,我方想起铉叶未喝孟婆汤。转念又一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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