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那边挂断的,咔擦一声,只留下满室的寂静。
“二十万买顾青祎的留学名额是么。”走到那教导主任旁边,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半弯着要凑近他的耳边,扬起一个笑容,“那你的这个位置,你猜我用多少钱能换掉?”
江家的祖父就是a大毕业的校友,从他开始就一直对a大进行投资。学校里两幢新教学楼一幢新实验楼和图书馆都是以江家祖父的名字命名的。
可江源从进学校之后,学校都没有收到过任何说需要照顾的消息,甚至这次有人出来发那样恶意的帖子,江家都没有任何反应。
可要是江源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伯父和表哥去世了就能顶上董事长的位置的话。
不说别的,想换掉他一个教导主任,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带着一群老师赔了不知道多少笑脸,这尊财神爷在最后都没有任何要松动的迹象。目送着江源面无表情地跨上一辆宾利,顾青祎伸手想拦,最后却还是落了下来。
那天他们来找江源商量的就是这个啊。
冷漠地拒绝了教导主任说的再谈一谈的意愿,他双手揣在口袋里慢慢往回走。来的时候他随便兜了件外套,到了这儿才发现是江源昨天换下来的连帽衫。戴上帽子,他低着头走在小树林里的道上。这一大早的人并不多,也没人认出来穿着江源衣服的他。
回到寝室,他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中。
昨天不都还好好的吗,他继续念书,江源好好捯饬他的小公司,两个人顺利毕业就向父母坦诚安心经营自己的小日子,明明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了...
手机在脑袋边不停地震动着,顾青祎皱着眉头摸索了许久,接起来。
“妈…”
“下午之前到家,我和你爸爸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修长的手指遮在眼睛上方挡光,顾青祎眯着眼睛:“好。”
江源不在,也只能,自己去了。双手捂住脸,他长叹了一口气。江源的过去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虽然江源并不乐意提起,也不喜欢在他面前抱怨,可在一起这么久,就算是拼凑,他也能完整地拼出他那个灰暗阴涩的少年时代。
每次说起江氏的时候,江源厌恶的表情从来都不作假。他曾经说过这种烂摊子他永远都不想收拾,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站着队,树倒迷糊散,他父亲去世之后让他真正学会做人看清楚世界的首当其冲就是江氏这个讨厌地方。
难道就真的只因为他一个人,江源就打算扛起这个摊子了?
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他咳了两声,觉得脑子有点儿缺氧。折了被子的一觉翻身蜷着,顾青祎握着手机想等江源回来。
他们需要好好谈谈了,他想。他知道,江源从一开始不要命的努力学习工作,一大部分的原因是他。小时候失去庇护的恐惧太过浓烈,让成为了一个男人的江源对保护身边的人有着偏执的保护欲。但其实,顾青祎并不需要。
他也是男人,他同样可以反过来保护江源。
他不想看见一个无限付出甚至于牺牲自己的爱人。
天不遂人愿。
除了这句话,顾青祎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后面的事情。
顾青祎没有等来和江源的好好谈谈。
他父母对同性恋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要大上很多。尤其是知道他因为这个放弃了德国的留学名额之后,他父亲差点用英语词典砸穿他的脑袋。
他一个人跪在地上,凉气从膝盖处一点一点钻进骨头。他和江源设想过无处出柜的场面,可没有一个会是这样狼狈和不堪,被母亲一个耳光甩出血的时候,他承认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对未来如此坚定过。他要江源,要牵着他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面前。要让江源再也不用小心翼翼顾忌周围会不会有人看着,害怕着哪天他会因为。流言而放弃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他们从来都光明正大。
而现在的江源,在另外一个城市,在江氏大楼的50层,正抬手闭上眼睛,在文件上正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下首,十几个人纷纷微笑起身鼓掌,一个个上前来和他衷心祝贺,告诉他,晚上有个临时匆忙举办的小酒会,请他务必到场。
被带到办公室换衣服的时候,江源问一直呆在他旁边的高管——也是他父亲原先的助理:“你们是不是,连着学校给我下的套。”
“江总您多虑了。”那人微微一笑,给他递上西装,“顾先生的事情由我来解决吧。您刚上来,有这些传闻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利的。暂时先不要联系顾先生吧,我保证他在学校的名誉和他父母那边的解释,都完美无缺。”
江源冷着脸盯着他。由于身高的压制,他看起来倒还真有点气势。
“江源,你不会觉得你柳叔都能骗你吧。”中年男人扶了扶眼睛,“忘了这么多年谁帮你签的卷子了?”
收起敌意,江源点点头:“两天。”
意思是只给他两天的时限。
“知道啦。”儒雅的男人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你换衣服吧,我去帮你的爱人解决麻烦去。”
爱人这两个字明显取悦了江源,点点头抖落抖落西装,他转身进了里间。长叹一口气靠着门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回去的路上买的一对银素圈,握在掌心里:“妈的老子想老婆咋办啊…”
可从父母家里一瘸一拐出来走在街上的顾青祎,却并没有打通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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