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珠目光投向卷缩在地板上的医生,眼见医生抽动了一下,似乎正要坐起来。弹珠心想:还没结束吗?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想用手挡一挡顶上的照射灯,顺便把周围那些闹得人脑仁疼的叫声隔绝在外。不过他忍住了,为了控制这个冲动他又握紧了拳头。那些射灯让他晕眩,到现在他的视线都还跟坐着时光穿梭机似的。
从上擂台开始他就特别没真实感,总感觉那个嘎嘎叫的老板会随时跑出来喊“cut!你愣着干嘛,这时候你他妈应该打他脸啊,重来一遍!大伙儿都没吃饭呢,你机灵点。”
在他过去的人生里,揍人这种事都是发生在黑暗里的。明晃晃的灯光和众人的目光让他特别不自在,观众只见他铁人似的迎着医生的拳头,却不知道他正自走神,不知道他无论如何无法投入到擂台赛中。各种进击和闪躲也只是本能动作而已。
直到医生撞向他眼角的刹那,他突然看清楚了医生的眼睛。那双眼是暴戾的,里面洋溢着施虐的兴奋和癫狂。弹珠感觉到了杀意,他一下子清醒了。
战斗的经验和本能,让他感觉到了生命危险,也让他在刹那间看明白了医生的弱点。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力量不行,一次出击后身体需要缓缓,而这正是反击的好时机。于是他用肩膀硬扛下医生的重拳,趁医生力量虚空时把他扔出去!
医生的身体穿越了半个擂台,头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短暂的停顿后,弹珠走向医生,慢慢地把医生提起来,像抓着一堆棉絮那样,再次一扔。医生接着飞行,又穿过了半边舞台,掉到了对面的围绳边。医生抽搐了一下,瘫软在地上。
弹珠想了一想,走向医生,再提起来,再扔!医生的身体很听话地飞向舞台另一边。
这一次,连那些盼望着医生受虐的观众都看不下去了。他们愤怒地、兴许还带了点狂喜地咆哮了起来。医生环绕擂台一圈的华丽身影,活像向四方跪拜。不带这样折辱人的!
可是弹珠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再次走向医生,蹲下来,托起了医生的下巴。弹珠看向医生的眼睛,发现刚才锐利的眼神已经荡然无存。这双眼里,现在只有无能为力的疲惫和茫然。他并不想折辱医生,他只是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尽快结束战斗而已。现在他可以对这个伪装的弱者为所欲为了。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收回了手,站起来,走向绳柱拿起了帽子,俐落地戴在头上,遮挡了自己。
“医生!”老板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我们的医生就这么趴下来了吗?来,来点掌声,鼓励鼓励我们的医生。”观众回以巨大的嘘声。
场馆沸腾起来了。有人扔啤酒罐、打火机、甚至鞋子。有人在笑,笑那软成一团的,被打回原形的医生,以及毫无可观性的胜利者。
老板还在不死心的呼唤医生--以他那欠抽的嘲讽口气。医生却不买他的账,依旧粘在地上,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其实医生是清醒的,鼓鼓劲也能勉强站起来,但当弹珠跪下来注视着他的时候,他看到了弹珠耳后的伤疤。这条疤奇长,直接延伸进他浓密的头发,隐隐约约地爬到了头顶,就像脑袋曾经被劈开一般。医生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伤,对他这种活在擂台的拳脚世界中的人来说,很陌生。
擂台虽然暴戾残酷,但从某种程度来说,还是一个有“规则”的、游戏性的场所。这上面的暴虐,是为了观赏性和取悦围观者而存在的,是有意为之的某种表演,是真实世界切割出来的外衣。而真实世界的暴虐却是没有规则,是事关自己以及一群人死活的挣扎。医生再可怕,也是擂台的,而弹珠却来自那个后脑会冷不防被刺上一刀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胜过弹珠。
胜负已定,观众陆陆续续离开场馆。一走出去,他们又会变成温顺理智的社会精英。
韩庆等人走差不多了,才慢慢站起来了。他走到前三排,蹲下寻找他的筹码。座椅下漆黑一片,韩庆摸索了很久,才摸到那块冰凉的石头。
他笑了笑,把石头顺手放进口袋里。像以往那样,这次他买了30万的赌注,现在他的30万正稳稳地躺在老板的户口里,而他只得到一块石头。
他有点不甘心,不过又不能跟那老板讨要。于是,他很不要脸地转移了债权,心想:“弹珠,这是你欠我的,我会跟你要回来的。”
“石头,这回你有钱还我了吧。”何末看着颜止,笑得嘴角都快和耳垂粘到一起了。颜止--就是被无良老板随口取了个艺名的弹珠--回了一个幽怨的表情:“兄弟,我现在手脚就没直的,小个便都要射出界了,你跟我谈钱?你吃快点,再磨蹭赶不上晚班车了。”
何末慢吞吞地吸了两口饮料,继续卖弄他人畜无害的笑脸:“看你这鸟样,也打不了几次了,保不定下次得横着出来。麻溜儿的,把钱给了哥们儿,不拖不欠,你也走得爽快......"“你大爷,”颜止笑骂,他现在全身跟泡在麻辣火锅里似的,热辣地疼,却又疼得没着没捞的,分不清到底是哪里难受。面对着一桌的烧烤麻辣烫,他简直一口都吃不下去。
“你就盼着我躺下,我要没了,自行车也不能给你,你还得抬到我坟前给我烧了。”
“还坟前呢。连房子都租不起了,想有口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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