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宽和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眼中已按捺不住地聚起了嫉恨不甘。
他的话,阿爹怎么都不肯听,七娘一进言,阿爹便纳了。那青幽两州刺使在年前刚拜入他门下,濮阳这一回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她已站到了二郎那一边替他出头,总归阿爹诏书一下,幽州刺使折了,青州那边也成了惊弓之鸟,别说听他驱使,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步了前一位的后尘。
四周人多,晋王眼中的嫉恨只片刻,便消散开去,又是和煦宽厚的模样。
眼下诸王都在此,还有五位公主与两位驸马,驸马也是世家出身,都在朝中任职,自然也是耳目清明,听这边的话,都有意无意地将注意投了过来。
成了诸人眼中的焦点,濮阳公主一笑而已,举杯提箸没有一丝不自在,心安理得得很。
上首的赵王却不是如此了,他体态威武,几杯酒下肚,更显魁梧粗壮,闻得他二人所言,哈哈笑道:“这是在说青幽二州罢?也是阿爹仁慈,手下留情,如青、幽两者合该一并杀了才是,留着做什么?”他说着,一点不掩饰地往晋王那处瞥去,“要我来说,这等人,杀了还不够,还当戮其尸骨,枭首示众才是,让天下人知道,怀有异心,便是这下场。”
他一向就是如此冲动暴戾的性子,说出这种话来,也没人奇怪,平阳公主与代王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讥讽冷笑。
“赵王兄这话便不当了,何谓怀有异心,幽州刺史擅截贡品,确为不妥,可远不称不上‘异心’二字。”出声的是荆王萧绎,诸王之中,他独与晋王有三分相似,皆是修眉长目,隆鼻宽额,看上去便好相与得很。只是二人气质上有很大不同,荆王是一身精明,带着点书卷气的儒雅,而晋王则锐意内敛,一派气度宽和的伟岸姿容。二人常在一处,相互间颇有积分默契。
相对赵王的话不留情,荆王则更有理有据,幽州刺史罢免了,却并未处死,也未下狱,而是赋闲在家,若来日有好时机,再被起用也未可知,可若是怀有异心,便只有死这一途了。
有皇帝的处置作为依据,荆王三言两语便堵得赵王说不出话来。赵王紧捏着酒盏,眯起眼,盯着荆王,席上顿无人发声。濮阳百无聊赖地看着,这样的场景,从她记事起就不断上演,直至萧德文被立为皇太孙,晋王、代王因故远谪方消停。
庭中歌舞不知何时皆停下了,赵王盯着荆王,微微朝前倾身,便如蓄势待发,就在众人以为赵王要发怒,他突然大笑,一拍食案,高声道:“六郎说的是,是我所虑不周,自罚三盏!”
说罢他就挥手令仆从斟酒,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痛快地喝下三盏,又令众人不必拘束,畅快地喝!惊讶只短短片刻,转眼,皇子公主们便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又相互劝酒。
此时的风情,但凡文人名士,都需会饮酒,且还不是小酒盅一盅一盅地来,必得满在宽大的酒爵杯盏中,仰头喝下,方能现洒脱fēng_liú。酒后若能犯夜禁、戏王侯,便更是不拘自在、放浪形骸的名士风范。世情如此,时人大多饮酒,行宴之时若不沾酒,是要被人笑话的。
及至散宴,濮阳似已微醺,扶着婢子的手,登入车中。赵王是真醉,他被仆役搀着,瞪大了眼去寻濮阳的车驾,好不容易寻见,便径自朝那扑了过去,仆役搀他不住,唯恐他跌倒,连忙跟上去护着。
“七娘。”
只一声,濮阳便掀开了窗帘,望出来,赵王扶着仆役,醉眼迷蒙地道:“你可是回宫去?带了几人?甲士可够驱使?”
赵王那秉性,素不是细致人,何曾这般体贴?听他这般问,濮阳心下诧异,却没宣于口,只道:“正是回宫,甲士也够了,多谢阿兄关怀。”
赵王点了点头,后退一步,连站立都不稳,亏得他身后几名仆役机灵,牢牢扶住了他。
濮阳见此,便与他告辞了,驱车而走。
正属季春之初,沿途和风荡荡,杨柳依依,一派春和景明之象。沿途游人如织,皆是从城中前来踏春,穿花拂柳间,便尽享无限春光。
濮阳坐于车内,双目轻合,似入浅眠,几名婢子都不敢出声,静静得侍候在侧。
公主规制的车驾,必是上乘,兼之濮阳于诸王与公主之中,最得盛宠,有什么好物,皇帝皆是先赐予她,再论其他。她所用之物,比不上御用,却也相差不远了。
马车行驶平稳,毫不颠簸,路上行人见马车上都饰了金,便知这必是哪家王公出行,纷纷避到两旁,待车驾过去,方才行路。
众人皆是回城,本该几家车驾结伴,但濮阳心中有难解之结,来前便想好要去幽静的别院住几日,便一人独行。
她宴上饮了些酒,方才看着也像是微醉,眼下再看,却是毫无酒意。她思路清明得很,正在思索赵王今日几下反常,必是得了什么人的指点。至于他临行前贴到车驾旁来故作亲近地问几句,当是做给三郎看的。
这倒暂不妨事,再怎么样,且还乱不起来。真正让濮阳挂心的是,卫秀在何处。派出去的人京里京外找了半月,连丝毫线索都未探到。天下之大,若是他不在京师,要如何方能找到他。
上一世,卫秀乃萧德文幕僚,以一介布衣之身,将萧德文扶上皇位。萧德文对他言听计从,他亦为他出谋划策,将她布置毁去大半,令她几度欲手刃此人来泄愤。
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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