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开始,陌玉便是锦衣玉食,过着金丝雀一般的生活,但她这只金丝雀被却人敬仰,让人敬畏,她身边没有谁是真心的,要么是想攀附她获得权势,要么是想讨好她然后在背地里捅刀子让她万劫不复。
从七岁开始,陌玉便游走在各种各样的人群中,她在破庙里跟流浪汉共处,在狭窄散着腐臭味的巷子里跟野狗野猫抢食,在沾满了油烟味的市井之中听着那些妇人粗鄙的言语,看着厉害的婆娘用扫帚将自家不成器的丈夫打出家门。
十岁之后,她便跟着苏阿婆走南闯北,苏阿婆去的也不是什么人心向善的地方,于是她便学会了更多,也看到了更多。
什么都不太知道的小孩子就像是一块海绵一般吸收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无论好的坏的,她都照单全收。
但陌玉什么都吃,却唯独没有吃过亏,那些企图害她的人,她的手所触及不到的敌人尚还在逍遥法外,她的手所能碰到的,早就已经付出了比死还要惨痛的代价。
陌玉咬着牙,凤眸之中那抹浓烈的杀意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怀疑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单手护在了胸前,另一只手捏紧,愤怒而又羞怯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子眸子里的趣味越发的浓郁了起来,就像是深海的旋涡。
“想看看姑娘胸前是不是也有那么一条长舌头,我听说,长的是什么模样的人,便能看到什么模样的人。”男子快速的欺近。
陌玉不停的后退着,心中暗骂这人不要脸难缠。
“姑娘退什么?”男子的眸光锁住了她的眼睛。
陌玉的心神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以至于当她的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那些能让自己稳住的东西。
“姑娘好热情。”
等她意识到自己抓住的是什么的时候,陌玉整张脸都白了。
男子捏紧了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着,“这便是肤若凝脂么?”
“不,这是鸡蛋白。”陌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冒了出来,“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喊人了!”她有些慌了,一个易容的人,一个易容后偷偷摸摸溜进来人,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太可疑了点吧?
男子闻言,眸光越发的古怪了起来,“喊吧喊吧,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他的嗓音也带着些许的调笑,甚至染上了一抹猥琐。
陌玉咬着后槽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破……”
“小美人,你还真喊啊。”男子快速的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也将人禁锢在了怀里,靠的越近,便越觉得她身上那抹幽香迷人,“你从什么地方染的这种香?”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总觉得是那种东西,但却又觉得不可能在外面流传。
陌玉闻言心中一个咯噔,全身都僵直着,满脑子的都是这个人的身份。
“听说苏太夫人的骨灰是你送回来的?”男子换了一个问题。
陌玉颔首,悬着的心重新落回了远处。
“我松开你,但你不能喊,不然我就将你打昏,然后送到勾栏去,明白吗?”男子恶狠狠的威胁道。
陌玉飞快的点了两下头,然后眨巴眨巴眼,难道这人跟阿婆认识?
“太夫人什么时候死的?”男子的手掌下滑,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脖子,好似随时都会捏下去一般。
“开元二十三年,二月二十八。”
“死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陌玉总觉得男子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抹压抑的痛苦。
还有,为什么要问死因?
从她来苏家到现在苏家人没有一个人问起这件事情,想不到她居然会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陌玉觉得有些讽刺,但却面上却不显分毫,“病死。”
“你撒谎。”男子的手指收紧。
浓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陌玉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白皙的脸庞也因为他的动作而涨的一片通红。
“你还有一次机会。”男子松开了手。
陌玉捂着喉咙撕心裂肺的咳嗽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反应过来,“人死灯灭,如今阿婆只剩下了一捧骨灰,你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问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管说便是,还是你更愿意让我将你送去勾栏呢?”男子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他就像是深渊一般让人看不透,而且望而生畏。
陌玉心中警铃大作,身体下意识的就要远离他,但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压住了那抹要逃离对方的念头,“中毒,阿婆死之前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但真正致命的却还是毒药,见血封喉,无药可解的剧毒。”
“既如此,为何还要火化?”
陌玉张了张嘴,想着阿婆死之前的模样,凤眸之中也露出了一抹愤懑跟刻骨的仇恨,她快速的垂眸将一切都掩藏了起来,“因为那毒是会蔓延的,如若不将阿婆火化,她所在的地方就都会被毒素浸染,凡是毒素所蔓延到的地方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陌玉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者,不是我将阿婆火化,而是她自己烧死了自己。”
火焰中,端坐的老妪面露慈祥,陌玉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时候的阿婆含着解脱含着歉意、含着深深眷恋的双眸。
她知道,阿婆所惦记的不是她,所眷恋的也不是她,而是那个身在京城身居高位的首辅大人。
“阿婆她……很安详,没有痛苦也没有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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