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鼓吹和议,辽东巡抚方一藻恰好也上疏朝廷,请求援引隆庆年俺答封贡旧例与清人和议,立刻引起举朝哗然。先安内后攘外,这绝对不为注重华夷之辨的朝臣接受,工科都给事中何楷首先上疏,弹劾杨嗣昌引用典故别有用心,企图借此主张与清人互市封赏。群臣对杨嗣昌大肆抨击,兵部也觉得没面子,赶紧与上司划清界限,兵部职方郎中赵光忭连上两疏弹劾杨嗣昌,极力主战,反对和议。
皇帝不为所动,继续支持杨嗣昌,并且提名他与程国祥、蔡国用、薛国观、方逢年、范复粹一起入阁参预机要,而朝堂上反对杨嗣昌的声浪也达到高潮。清流重量级人物终于出场了——少詹事黄道周,此人是理学大家,名头大的惊人,平时都懒得说话,但他夸谁一句,谁就名满天下,骂谁一句,谁就臭名昭著,当今也只有刘宗周能与他齐名,老头嫉恶如仇一口气连上三疏,其中之一是反对方一藻和议,另外两疏则抨击杨嗣昌夺情入阁、陈新甲夺情起复兵部右侍郎——他从“天下无无父之子,亦无不臣之子”谈起,进而提出即使人才甚乏,也不应用不忠不孝者以秽天下,挖苦杨某也并非人才,其“张网溢地”之说、“款市乐天”之说,就可窥其才智一般,然后才断言“建虏必不可款,款必不可成,成必不可久。”
黄道周的奏疏前引纲常,后面全是破口谩骂,清流一党太无底线,政见不合居然人身攻击,皇帝看不下去了,七月初在平台召开御前会议,听完各部奏报后,专门召黄道周出列下跪,批评其连上三疏动机不纯,实为抱怨未能入阁,故此巧借名目无端污诋大臣,黄道周却咬死不承认,只说是不忍见有夺情之事,要为后人留此纲常名教天理人心,言辞激烈之时竟然说“臣今日不尽言,则臣负陛下;陛下今日杀臣,则陛下负臣”。皇帝气坏了,下旨将黄道周降六级外调,何楷及其他非议夺情的官员,都给以降职处分。
但此事余波不止,大清皇帝等不及了,去信辽东巡抚方一藻、总监太监高起潜,大明朝廷若真心和议,可以在宁远谈,也可以在归化谈,一切都好商量,但若是敢戏弄大清则八九月间必兴大兵讨伐。方一藻急疯了,以八百里加急向京师奏报,催促朝廷早做决断,朝臣马上看出弥端——原先只是辽东巡抚与清人联络,怎么又冒出个归化,难道……。朝臣们围着兵部右侍郎陈新甲软硬兼施——陈新甲举人出身,由地方一步步爬起来,为母亲守孝丁忧期间被杨嗣昌推荐起复,这是个做实务的人才,从未在中枢干过,哪是一帮老油条的对手,三下两下就把李榆中间搭桥的事抖出来,杨嗣昌又多了条暗通边镇的罪名。
清流们高兴了,揪住杨嗣昌的小辫子穷追猛打,杨嗣昌又气又累肝病复发,差点昏死在兵部,皇帝也心灰意冷——杨嗣昌暗中联络李榆还是他指使的,目的是多争取一条与清人和议的渠道,结果方一藻、李榆都干成了,但皇帝却被群臣的反对声吓怕了,与清国和议的大事不了了之。
大明朝廷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把清国忘到一边,七月末锦衣卫转来归化镇的军情急报——辽阳一带旱蝗成灾,秋禾吞噬一空,清国大饥荒在即,南下掳掠已成定局,务请早做防范。八月中,清军悍将吴拜、沙尔虎达犯边,先败明军于罗文峪、红山口,再败密云援军,这明显是向明廷发出警告。然而,明廷此时乱套了,群臣好不容易抓住个投降派,绝不肯轻易罢手,争相扑向同僚猛咬,皇帝恨透了这帮只会内斗的朝臣,却又无可奈何,边墙防御几乎无人问津。
九月底,大祸终于来临,清军兵分两路从墙子路、青山口破关而入,总兵吴国俊、陈国威兵败逃跑,蓟辽总督吴阿衡力战阵亡——这个倒霉蛋也是清流出身,死后却成了同类推卸责任的借口,言官揭发他与吴国俊为监视太监邓希诏祝贺生辰,喝酒烂醉以致兵败失职,这肯定是哪个喜好《三国》的家伙瞎编的。
事到临头朝廷才打起精神应对危局,十月初二京师戒严,急召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入援,以宣府总兵杨国柱、山西总兵虎大威进抵易州作为左翼、登莱天津守军为右翼,山东总兵刘泽清遏敌前锋。不过清军进展太快,部分兵力到达丰润、迁安一线,正向通州逼近,皇帝心急如焚,特赐卢象升尚方剑,加兵部尚书衔,命其火速率宣大各军进抵京畿,并总督各路援军。
卢象升接到诏书感激涕零,立即率军誓师东进,勤王军中当然没有归化镇,李榆接到征调命令直接开价二十万两白银,不给钱就不挪窝,同时还派王忠给另外三个家伙传授锦囊妙计——抱成团同进退,尾随跟进不求战,绝不耍小聪明搞偷袭。卢象升根本顾不上李榆,软硬兼施逼着眼皮底下的王朴出兵万把人,虎大威、杨国柱也拼凑了万把人,加上总督府的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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