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冶铁师傅下了铁炉,正在脱去厚实的外套,听到韩老汉大声招呼,快步走过来向李榆跪拜,李榆急忙拉住他们,俩人这才想起丰州没有跪拜礼,有点不知所措,李榆笑了笑上前与他们分别拥抱,韩老汉赶忙解释,大统领向你们行抱见礼,这是丰州最隆重的礼节,大统领是把你们当兄弟来看呀。
“大统领真是太抬举小人了。”李茂局促不安地低头说道。
“大统领,小人以前见过您,是在阳城的沁水边,大统领对我们说话的时候,小人就拿根木棍站在流贼的队伍里,那次可把小人吓坏了,以为必死无疑,幸好大统领给了我们一条活路。”年轻一些的陈十石挠着头说道——他现在也剃发留了个丰州头。
“那一仗真打起来,就可惜了两位大哥的好手艺了,丰州无贵贱,咱们是一家人,用不着称自己小人,”李榆大笑着拉起两人的手,一起向外走去,“两位大哥,你们现在也是我的同村乡亲了,带我去看看咱们村的铁厂。”
铁厂的人不少,但老白塔村的人并不多,大多数是新来的移民,李榆那张印在银钞上的脸被很多人认出来了,大家傻傻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李榆微笑着摆摆手让大家各自去忙,韩老汉跟在他屁股后面得意地炫耀,看到没有,这就是咱村出去的大统领,你们能入户到咱村真是天大的荣耀啊!
铁厂的手艺活李榆弄不懂,只觉得工序比较多,人们三三两两似乎只在反复做一件事,有卷砸铁皮的、有锻打铳管的,有研磨铳管的、有焊接铳管的,还有专门把铳管放入油中退火的——李茂抱怨村里会铁匠手艺的人太少,他只能把活拆细了,教给干活的人几个简单动作,反复重复地干,光是做铳管就分了十几道工序。
李榆很担心自己这帮只会种地、放羊的乡亲干不好活,陈十石解释道,这种法子以前在老家经常用,比如大阳铁针行销天下,但铁针这个活要求极细,难度不比镜面犁低,每到出货的旺季,工匠根本忙不过来,大阳包括女人、孩子在内都在干活挣钱,这套流水做工法这时就有用场了,做坯的、磨针的、打眼的、抛光的、挑拣的,各干各的活,动作简单了人人都学得快,还不容易出差错。
李茂摇头补充道,铳管的活还是不容易,做坏了会出人命,最麻烦的是铳管是用一层层铁皮卷着钢芯锻打出来的,每节只有二尺来长,要做成六七尺长的铳管就必须用铜粉焊接,还要加铁箍固定,这个工序最关键也最难,还是得由他们几个手艺好的师傅干,就是这样还有小一半的铳管报废。
“这么难的活,你们十两银子就干的下来?我可听说一支鸟铳三十两,军械司的铳管也得二十两才做的下来。”李榆有些惊奇。
“官府要的东西从来都贵,要不那些狗官吃什么呀,其实朝廷在阳城召买铁器的时候,我们也没少骗官府的钱,”李茂笑了,对李榆解释道,“我们的冶铁不用煤,而是把煤埋在地里烧焦除臭,再用焦煤冶铁,做铁针必须用这种焦煤炼出的铁,钢火就比一般铁好得多,这里煤多人手便宜,炼焦费不了几个钱,我们用焦煤炼出的铁做铳管,十根铳管只报废三四根,而且用流水做工法干活,用的工匠要少,工钱也能省一大截,军械司造铳管用的是做农具的铁,肯定十枝成不了三四枝,再加上他们的工匠工钱高,造出的铳管当然贵,听说京师做火炮更费钱,铸炮管十次能成两次就算好的,一尊红夷大炮要花二千两银子,朝廷真有钱糟蹋呀!”
“我在军械司干过,铳管确实难做,报废的太多,二十两一根也差不多,铸大炮想都不敢想。”韩老汉也点点头。
“你们也能铸大炮吗?五百斤的佛郎机要花多少钱?”李榆睁大眼睛问道。
“我们是铁匠,铸匠的活最多能做镜面犁,铸炮没有把握,”陈十石不好意思挠着头,随后又提醒道,“大统领,铸炮就数广铁的师傅最好,他们用木炭冶铁,造出的铁炮也挺经用,我听工商司的王副使说,东胜卫那边来了佛山的大师傅,也许他们能铸炮。”
李榆点点头,以后铸炮的活看来要找小个子陈得才了,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不停地夸奖李茂、陈十石,几乎要把两人吹成神了,李茂、陈十石臊红了脸,他们这点本事其实是阳城几百年制铁的经验,老一点的工匠都知道,碰巧让他们用对了地方。
铁厂门口,孟克、吉达正和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人说笑着,见到李榆过来了,吉达指着年轻人介绍道:“大统领,这小子你得认识一下,延绥来的刘二虎,大名刘体纯,咱村的中队长。”
“丰州卫第五千户所第一百户所中队长刘体纯拜见大统领。”小伙子急忙向李榆行礼,李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发现这小子一脸的崇拜相,两只眼睛还闪着泪花。
刘体纯从走进白塔村第一天开始,就不断接受村里老人的传统教育——知道白塔村是什么地方吗?是大统领走出去的地方,也是天下无敌的丰州军最早起兵的地方,知道白塔村出过多少大人物吗?除了大统领,还有掌钱粮李襄理、飞虎营正副营官孟克、吉达都是从我们村出去的,营兵的哨长、卫所的大队长以下的就更多了,小伙子,好好干吧,以后前程远大咧。刘二虎听多了,心思也大了,白塔村出去的大人物就是偶像,他一定也要出人头地,像其他崭露头角的年轻移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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