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琎刚坐下,一抬头,就见对面安禄山身后坐着个陌生人,大约三十来岁年纪,脸色略显苍白,但是姿容秀雅,眉目如画,竟是个出众的美男子。两人目光对上,那人发现他在注意他,便微微一笑,笑得居然有几分羞涩,丝毫不似安禄山朋党那么嚣张跋扈,而是显得彬彬有礼。
李琎不禁好奇,礼貌的点头回礼之后,就侧过身子去,小声询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太子李亨,「那位是谁?」
李亨抬起眼一扫,就连忙低下头来,对李琎小声回道:「那是安禄山的二儿子,叫安庆绪。」
「安庆绪?」李琎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安禄山朋党嚣张,众人皆知,那跋扈二字几乎是写在脸上,谁都不敢惹,但这安庆绪不单不嚣张,反而斯文羞涩,甚是有礼。李琎好奇问了一句,但一听是安禄山的二儿子,也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身旁,李亨又低声道:「听说才到长安没多久,没想到父皇却连他都叫来了……」
「没办法,谁叫——」
李琎说了半句就没再说下去,但李亨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当下不禁苦笑。
他名义上是太子,但是向来兢兢业业,连声大气也不敢喘,不要说执掌朝政,甚至连那些得势的权臣都比不过。当初李林甫想陷害他,连自己的妃子都被无辜牵连进去了,自己又敢说什么呢?好不容易李林甫死了,可接任的杨国忠更是眼高于顶,不把他这个太子看在眼里;就连那个胡人安禄山,自认了杨贵妃为义母以后,也是越来越飞扬跋扈,甚至于当着玄宗的面说「臣只知有陛下,不知有太子」此等大逆不道之话,父皇不理会,他一个窝囊的太子又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能小心翼翼的保住自己性命就不错了,当初「三庶人」案就是前车之鉴呐……
听见是安禄山的儿子,李琎也没了再理会那人的念头。
太子和杨国忠、安禄山等人一向不和,而他无心政事,更没和安禄山等人打交道的心思,自然不想理会,当下装作视而不见转过头去,和其他的李氏子弟闲话起家常来。
李琎目光不经意扫过第二层高台,眼角瞅见一个人影,当下不禁一愣,连忙细细看去。
一身突厥胡服,长发并未像唐人那样束起,而是依着胡人的装扮用金丝发环拢住,斜披在肩头,英俊帅气的面孔,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三分戏谑三分不羁的微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李琎一口酒差点呛住。
那家伙不是哥舒碧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突厥奸商,还真是无孔不入!
只不过片刻的讶异,李琎就想通了其中原因。
原来哥舒碧乃是大唐名将哥舒翰之子,虽然不像他大哥那样捐有功名在身,无官无禄,可全长安谁不知这个走南闯北的突厥商人是大将哥舒翰的二儿子,虽然在哥舒翰拜将之后,为了避嫌,哥舒碧将商队的许多生意都移给同族人,以免被说他仗着父亲之势做生意,但他行商很久,长安里不少商号都是他家主顾,这突厥商人的名号,倒比「哥舒翰之子」五个字更加的响亮。
而哥舒碧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不过就凭他是哥舒翰的儿子,自然也就堂而皇之的登上了宫门楼,在第二层入席。
第二层大都是居住在长安城里的外臣子弟,像哥舒碧之列的都在此入席。按理,安庆绪虽然身为安禄山之子,但暂时无功名在身,也是只能坐在此处的,可玄宗格外开恩,特地将他召到第一层,此举让二层上的众人议论纷纷,羡慕不已。
对耳边嘈杂的议论声,哥舒碧都听若未闻,见李琎看见了自己,一双眼瞪得偌大,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不禁起了个促狭的念头,端起酒杯朝向李琎的方向微微一点,然后一口饮尽。放下酒杯时,他双目看向李琎眨也不眨,伸出舌尖在自己唇角一舔,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儿挑逗的味道。
果然,只见李琎的脸顿时一红,旋即若无其事的扭过头,打死也不再看向哥舒碧的方向了。
哥舒碧心里越加好笑。
居然学乌龟缩头不管,以为这样就能无视他的存在了不成?这小花奴,真是想得太天真了,这笔帐要什么时候去讨回来比较好呢?最好还是连利息都滚三滚再讨才最好啊!
哥舒碧一手抚着下巴在心里打起了算盘,浑然不觉身旁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了。
当然,台上的李琎也没有察觉。
事实上,他要是知道就这么一眼看过去的功夫,自己就又被哥舒碧这个奸商给「利滚利」了,只怕早就一脚踹在了哥舒碧脸上。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都不曾察觉嘈杂声越来越大,再加上宫门楼下万众欢腾,连宫廷乐师们的演奏都听不清了。
玄宗虽然喜欢热闹,可如今喧闹太过,他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当下招过高力士,示意一番。
高力士便上前在楼边上大声喊道:「念奴即将演唱,王郎吹笛伴奏,大家是否愿听?」
高力士的声音再大,也比不过楼下众人嘈杂的声音大,可此言一出,楼下立刻安静下来,鸦雀无声,都静待着念奴出现。
见安静下来,玄宗满意的点点头。身后,一位娉婷女子便婀娜多姿的走上前,先向玄宗行礼,才斜转身子,面向楼下的众民。
一旁,宫廷乐师中,王二十五郎擅长吹笛,得了玄宗命令,自是全力以赴,一缕悠扬的笛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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