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总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他向前走到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才停下来,稍微歇两口气。这时才发觉双手十指隐隐作痛,一看才注意到全都磨蹭出了血,还沾满了细碎的土石。他皱起眉摇了摇头,不知是这条路经过这麽多年的雨水冲刷变得更加脆弱不堪了呢,还是自己毕竟多吃了几年饭变重了,双手拍了拍在衣服上擦了擦又继续赶路。
好在河边险路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之後有惊无险,终於赶在傍晚之前走了出来,陈九的肚子此刻也适时地奏起凯歌来。怎奈何干粮都在包袱里掉落河中喂了鱼,他只得四处觅些无毒的野果充饥,纵使酸涩难以入口,也是聊胜於无。
他看了看天色,应当是刚过申时不久,要在天完全黑前赶到山谷内怪医的住处,似乎有些困难。深山老林里一旦入了夜,连满天的星光也会被繁密的枝叶遮挡住,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在其间夜行,是无异於自杀的行为,到时候连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怎麽办?是在山外过一夜,明天一早再进谷吗?陈九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时间上耽搁不说,万一遇到了晦阴之日,先碰上另一个就糟糕了...他当下决定连夜赶路,从身上撕了块布条缠在一根木棍头上,又到处找了油果揣在怀里。好在火石是打孔串了绳子吊在脖子上没有弄丢,带著这些装备,他开始向山谷进发。
当最後一丝天光快要隐去的时候,陈九拿出一枚油果,把汁液挤在木棍顶端的布条上,用火石点著继续赶路。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声,四周也总有绿莹莹的光芒在闪烁。在黑暗中,路毕竟没有那麽好走,速度已经大大降低了,方向也变得暧昧不清,总觉得应该是没错,可为什麽还没有到呢?~
眼看怀里的油果所剩不多了,陈九心里才开始真正犯起凉来...难道左右都是死路一条吗?他想起自己出发前对那人说的话,“一定要等我回来!”怎麽能不回去?怎麽能死在这里?!忽地全身又多出了一股气力,迈开步子继续前行。怎料他一脚踩在老树根上一打滑,整个人向後摔倒、掉下坡去,脑袋生生撞上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陈九被一股恶臭给活活熏醒了。他咳嗽著睁开眼,只见面前站著一个穿著玄色长袍、披散著一头长发的男人。这人的脸色在衣服的映衬下显得更是一片惨白,像是根本没有沾染上活人的生气;五官倒是长得十分俊秀,整张脸却好似僵住了,缺乏常人应有的表情。
他看见陈九醒转,将手中的嗅盐瓶盖上盖子放在一边,寡淡地说了句:“来了?”陈九此刻才算是完全清醒过来,立刻从床榻上翻身下来,不料两腿酸软无力跌趴在地上。他抬起头讪讪地笑了笑,说道:“舒大夫,又来叨扰您老,真是不好意思...”
这位黑衣男子,便是陈九嘴里的怪医,江湖人称“无常鬼医”舒君宪,以医术卓绝、却又喜怒无常、不保病家生死而闻名,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何人。十数年前,先皇最疼爱的女儿筱月公主患了一种怪病,头发尽落、容颜老去。筱月公主豔名冠绝天下,怎能接受这样的折磨,更是整天以泪洗面、不吃不喝一心求死。
先皇张贴皇榜,招揽天下医者上京给公主医病,许以无上富贵。多少名医医治无果,黯然离去,却被当时还是无名小生的舒君宪一贴简方、一套银针,半多个月後便恢复了旧日芳华。从此一役成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他少年得志,之後却倍遭波折,心灰意冷之下,性情变得常人难以理解,後来更是惹上了一些怪癖,闹出好几桩人命来,为了躲避是非,隐居在偏僻的山谷中。当然这些成年往事,生长在乡野的陈九是不得而知的了。
只见这舒君宪甩了下衣袍,看也不看地上的少年,转身去取暖炉上的水壶,悠悠地泡了一杯茶,自己端了去一张竹藤摇椅上缓缓坐下。接著他举起茶杯,品了一品,坐著轻轻地前後摇摆,双眼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竟似完全把陈九给忘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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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见他如此,也不敢出声惊扰,只是悄悄将双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跪好,偷偷地打量周围的状况。药庐和四年前刚来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也不知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他再次庆幸自己的好运气,竟然能从夜晚的密林中被救了出来;更重要的是,遇上了的是这个看上去疏冷寡情的舒大夫...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九的双膝开始有些发麻,他试著轻轻地将重心左右摇摆,让两条腿都舒缓一下。蓦地,就听见舒君宪冰冷的声线发问道:“你家那酒鬼,又怎麽了?”陈九被吓了一跳,回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舒...舒大夫,我阿爹的腿摔断了...”
“哼...”舒君宪一声冷笑,道,“先帝亲封的武义都尉,现在竟是如此的不济!”他顿了一顿,又道:“这点小事,也需要来找我?!”陈九忙称他英明,又将那掌伤的情况,除却“七煞穿心掌”的名头及那六指怪状,都一一细述禀明。末了,他双眼盯著地上、心里却开始疑惑起来,舒大夫口中的那个什麽什麽都尉,是在说阿爹麽?听上去像是挺大的官儿,怎麽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呢...
突然,一股迅猛的气力将他的脑袋狠狠地向地板砸去,顿时眼前像是开了染房、各色俱全,耳朵里也传出嗡嗡的轰鸣声。头被死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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