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看到陶然像是松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他快离开,便匆匆跟了上去。云初站在原地要走,却又看到那个人突然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他心里一凛,莫名生起了一股寒意。
“东藤中将,这里就是舍下。家母准备了宴请招待您,希望您赏脸品尝中国南方的风味。”陶然亲自推开大门,请东藤介野进入。
东藤介野抬头看了一眼陶家老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陶太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待宾客到客宴室,还在室内搭了小型的戏台,供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观戏。只不过今日这戏又不光是中国古戏,还特意请了白玉兰的歌班和伴舞,只愿东西合璧,称了宾客的心。
陶然给东藤介野满了酒,招待他吃着,一边热切地给他介绍台上唱的是什么,有什么来历。东藤介野沉默地喝着酒,听他说话不过微微颔首表示知道,却并不表现出兴趣。陶然讲得一头汗却仍不得要领,心里头不由有些焦躁。
自民国二十二年一月山海关被日方用武力占据,日华之间关系紧绷如弦。东藤介野所谓浙江地巡视,保不准就是为哪天攻打作战埋的伏线。这样的形势下,由大使馆大使陪同过来的日本陆军中将自然是天神一样的人物,他若是服侍不周,别说进大使馆,只怕连命也没了。
边上的大使弥柯恐怕跟他一样想法,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唯恐惹了东藤介野不快。陶然与他对望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快想想办法打开话题,柔和一下气氛。弥柯心里一跳,突然想到刚才巷子里东藤介野拉着那陌生小伙子喊“弟弟”的情形,话语就脱口而出:“东藤中将对刚才看到的那位年轻人似乎有不一样的感觉,莫非他长得很像中将您的弟弟?”
陶然一听这话分明是在套近乎,眼睛一转去看东藤介野反应,也不知到底对盘不对盘。不料说到这个,东藤介野放下酒杯嘴角突然微微一折,那表情竟然柔和了几分。他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戏台上,眼神一沉似切入回忆。“不,他长得并不像。可是那种感觉,很像。”
“哦!”弥柯恍然大悟地点头,为自己切对了脉门暗暗欣喜,便要引导他去讲更多话。“那东藤中将您的弟弟,一定跟您一样,也是很厉害的人吧!”
然东藤介野却是若然一笑,摇了摇头。“不,我的弟弟东藤拓人他,一点也不厉害。他很不喜欢自己出身在军人世家,一心想要成为一个画家。”
“那么,他后来成为一个画家了吗?”
“没有,一直到他死,他都没能如愿。我的父亲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军人以外的人,所以他把拓人赶了出去。”
接下去的话东藤介野没再说,然而他目光中悲戚一闪,必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导致了东藤拓人的死。而他对此怀有歉疚,甚至悔恨。陶然暗暗观察他的神色,心里揣度不停。手上给东藤介野满了酒,明白不能再追问,却又知道这个话题不能轻易放弃,便转了个角度道:“东藤中将这样说的话,您一定很喜欢拓人弟弟吧?”
那人转过脸来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是喜欢,是非常非常喜欢。刚才那个人,他真的给了我拓人的感觉。”(某啖乱入:尼玛日本人最喜欢兄弟父子这一套。。。我别无选择啊!众:你特码是别无选择还是别有用心还是别具恶俗!劈死你!)
那样的话从一个军人的口中说出来,不知怎么,让陶然和弥柯两人心里一震,竟不知该如何去接他的话。
吃过晚饭,陶然把弥柯和东藤介野送去下榻的客栈,临走的时候弥柯跟他到楼下,私底下跟他说东藤君后天就要回上海了,让他明晚无论如何设法让东藤君过得印象深刻。陶然心里明白那是弥柯在提醒他,若是抓不住这个机会,进大使馆的事恐怕无从说起。
回到陶家大宅时已近半夜。有一个人影正在大门口鬼鬼祟祟张望,听到脚步声转过脸来,却正是王水根!
陶然心里一愣,但知王水根这么晚来找他定没有好事。果然,那人搓着手厚着脸皮撵上来,像只癞皮狗一样围着他打转:“哎呀陶然少爷,这么巧你还没睡下呢。”
幽暗处陶然眉头厌恶地微微一皱,全没在云初面前那种和气:“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水根也知道这种少爷哪里会真把他放在眼里,他倒也不在意。身上的旧褂子发出一股酒酸气,知道讨人嫌也不避讳:“我这个,其实找你有点儿私事。”
换来陶然冷冷一笑:“要钱?”
“呃——”他这么简单明了,王水根一愣,随即又笑呵呵地露出满口黄牙。“也不——不是要,是借。我想找陶然少爷你,借点儿钱。”
“哼,是吗?借多少?”
“这个,你看着给吧,多少算合适。我——我也不需要太多的。”
这样的泼皮无赖,分明要钱就是要钱,却还要假作清白说是借。看着给,不需要太多,这钱就等于是打发叫花子的。陶然心里厌恶至极,前两次在云初面前给了他一点小蜜糖,如今他倒还滚起雪球来了。若当真这次再给,只怕以后就无穷无尽,再没安生日子过了。
刚要冷言冷语打发他,话到嘴边却突然脑中一道闪念如电光劈过。陶然看着王水根一脸讨好令人恶心的笑,想起刚才弥柯跟他说的那些话。进日本大使馆的事情如今只差一条线,如果他得到东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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