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曦怔了。「的确。」无论是循着父亲,还是背叛父亲,他都几无活路。
「在那之前,你得让自己变强。」萧玉瑾接着又道。「这是这几日用的书籍和陈少傅讲习的内容,都是小七录的,也许你会用得到。」
接过萧玉瑾递来的书本,看着书页里面详实的批注,韦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孤臣孽子必得万分努力方能在死里求生。」萧玉瑾将茶杯一搁。「时日不早,本皇子也该回宫了。」
韦曦握着书本,片刻才道。「多谢大皇子。」
萧玉瑾摇头。「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你要谢的是自己,不是本皇子。」
萧玉瑾自小与母亲天南地北地去,早非一般的皇亲贵子可比,除了心思比他人细腻,见识也相当广博,自然知道富贵人家里不受重视的庶出子女比平民子女更加卑贱的道理。何况,与韦曦共学的这一年来,他虽不是日日都在,可点点滴滴却看得比陈少傅更清楚。十一岁的韦曦有着超龄的成熟与智慧,假以时日,该会是大梁的一名重臣,这可是大梁的福气。就算不为他所用又如何?
与父亲送走萧玉瑾,韦曦沉了眼,走进内室,这才发现盒里有着数迭药包,里面详载着病名与药方及煮药的方法,那字迹是自己见过的,正是七皇子的字迹。而病名也是来帮母亲看病的大夫说得一模一样。
韦曦赶紧升火煎药,荷姨娘喝了三帖就好了,精神比先前更好,彷佛比昨日年轻了几岁,但韦曦还是央着母亲依照医嘱将药全部喝完。
月荷已经有好几年没这样轻松快活,连带地跟起关心儿子的近况,韦曦虽然不爱听母亲唠叨,但心里还是觉得幸好她没事了。
那几夜,他总在煎药时,思索着萧玉瑾的话。
孤臣孽子必得万分努力方能在死里求生。
看着眼前的小桥流水,缠缠绕绕的蜿蜒曲道,还有看似华丽的红瓦屋舍,数目可观的婢女奴仆,明明是大梁国内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多少人欣羡,但这是建筑在多危险的基础之上?这满屋子的人尔虞我诈,欺君叛国,不忠不义,不仁不孝,这样的富贵又能维持多久?
韦曦深刻地明白,过去认为不会拥有的未来,必须由自己一点一点地挖掘出来。而这一切,绝非只是死读书就能解决的。
*****
江州,玄武山。
蓝天白云,艳阳普照。
一抹黑色的影子快速地在林间穿梭,随着他在枝桠上的轻点,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小天,还不行,要再轻点。」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抹更快的黑影,犹如行云流水般快速地重复着方才的行进,林间几无动摇。
两条黑影继续在林间穿梭,直至山顶。
骆天行与父亲一同站在玄武山最大最高的树上,两人背后的竹篮子里面装满了各式食材,他清亮的圆眸越过眼前这片绿色林木的尽头,越过溪川,再远再远,直至根本看不清的那一侧。
高头大马、虎背熊腰的骆振宇拍拍儿子的肩膀,十一岁的骆天行又高又瘦,即将长至他的肩头。虽然一张脸长得清秀可人,但武艺、才学都很上手。骆振宇心头顿时浮现既骄傲又感伤的复杂感受。哎,幸好这孩子只有长相像他的宝贝妻子。
「爹明日又要离开玄武山了,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说完,他揉揉骆天行的发。
「爹……」骆天行瞪了父亲一眼,奋力将父亲的手推开,待他将自己的头发整理好时,闷闷地道。「爹真觉得那些人可信吗?」
骆振宇沉下眼。「小天,你很担心?」
骆天行点头。「是。」虽然尚未成年,但父亲从来不瞒他什么。
骆振宇半阁着眼。「虽千万人,吾往也。」
骆天行不知道这辈子自己是否会有这样想法的一日,但,身为儿子,父亲的行径让他不得不担心。在这样的乱世里,他很清楚父亲所作所为是为了天下之义,可母亲说得也有道理──管他天下如何?圣火教只要将教里的产业理好,好好在江州过日子,也能富甲一方,又何需刀里来,火里去?万一真有万一,这可是抄家灭族,甚至赔上整个圣火教的事呀。
「放心吧,爹不会有事。」骆振宇对儿子微笑。这张凶神恶煞的脸只有在面对妻子与儿子时显现柔情,不过就算如此,看起来还是凶得紧。「爹不在时,记得念书、练功,还有,你娘想吃什么、用什么都由她,要她不开心、生气了,一定得好好跟她赔罪……」
听着父亲冗长的请托,满满都是对母亲的宠溺,骆天行不得不打断他。「爹,娘今晚要吃山猪肉。」
骆振宇拧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说到那里去了,片刻才道。「山猪肉呀?」他那宝贝妻子十几年来脾气挺一致,不让她同行明明是为了她好,可这代价往往太高。「看来我们得加油了。」
骆天行嗯了一声,与父亲在树枝上快速地跃动,漂亮的圆眸在瞧见林间的黑影后露出精光。
骆天行连想都没有,将肩上的长弓反转拿在手上,右手持白羽箭,搭箭拉弓,咻地一声,命中标的。
第6章 忍辱偷生(一)
圣元十九年初秋,大梁太子萧玉瑾加冕。
方皇后打从太子妃时代便战功辉煌,一向深受万民爱戴,萧玉瑾是方皇后所出,除了赞同,谁敢有意见?可,在这个万民欢腾的时刻里,发生了暗杀事件。
原是江湖人士剌杀丞相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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