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麽,那种盘踞在心头咬啮性的隐隐作痛又开始发作,肺叶里的空气似乎被抽了个一干二净,窒得他难受。
一股无边的恐慌笼罩了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简若林的手发出一声痛呼:“若林!”
简若林这回没有再躲开他,可是也没做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看著他,语调冷淡宛如路人:“你说得对,男子相恋,本就不容於世,是我太过天真痴傻,竟会当真……幸好现在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你把因为我的拒绝和冷淡造成的不甘转化为一种占用心理,接近我,和我在一起,我也可以理解你的无奈挣扎。同样的,简若林意志不够坚定,沈溺於你的温柔,贪恋以致不能自拔,是我自作自受。其实说透了,确实不外乎各取所需相互利用。”
“既然明白这些,当初你离去,我也应该彻底放手死心,回到正途。可是那个时候,却传来了大哥出事的消息……你先听我说下去,其实那天在药店外面遇到你,回到留芳阁以後,我便枯坐了一个下午,呵呵,我毕竟还是凡人,没办法做到刀枪不入。等到傍晚,大哥出事的消息传来,就好像一个当头巨雷轰下来,我怎麽也无法接受。”
“我试过也努力过,想要坚持著把留芳阁撑下去,我隐瞒了大哥故去的消息,不想造成恐慌以及对留芳阁不利的局面……我写信给以前和父亲交好的叔伯,可是居然无人肯伸出援手;我肃清阁里的账目,几夜不眠不休,可是还是找不出能够挽救留芳阁的办法……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千疮百孔,无论如何也支持不下去。留芳阁的担子太重,我心里承载的痛也太多,心有余而力不足。”
“父亲和大哥一辈子的心血不能毁在我手里,走投无路,我想到的只有你。我想你帮著我走下去,放开了你的手,我一个人跌跌撞撞实在太过辛苦……与你相识这麽久,我多少也明白你的性子,如果没有特别的手段,你不会肯再回头。请原谅我的自私,在这场谋划中,我利用了你。”
“下定决心的那夜,我在风雨中站了一夜,果然大病初愈,受不得风寒,第二天就病得不省人事;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故意假作昏迷,说了那些胡话来打动你;至於我和月娘,根本来就没有什麽多於朋友的关系,她来留芳阁,只是给我送养身的汤药……月娘伤过一次心,对男女之事,心思本就冷淡,对我也只当做朋友亲人一般看待照顾而已。反倒是我,以有心算无意,一道利用了她。”
“我很感谢你为我、为留芳阁所作的一切,没有你的帮助,我相信留芳阁和我,都无法坚持著走到今日。但是你既负我在先,那麽我用这些手段取得这些,也算公平报偿。”
这麽一大段的话说完,条理分明,显然不知道酝酿了多久,直到这一刻才宣之於口。
“萧景默,我们两清了……”简若林笑得淡然,转眸看他:“从今以後,你我之间,恩断情绝,至死……再不相见!”
简若林虽然性子冷淡,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无怨无恨,无欲无求。
萧景默浪荡不羁言行无忌,初初闯入他生命中的时候,就宛如一团火一道光,以无比强硬之势便占据了一席之地。刻意的讨好,用心的追求,甚至是死皮赖脸的痴缠,简若林从一开始的不愿理会,到最後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以致默许了他的出现,贪恋了他付出的所有温柔暖情,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此前兴许还有游移徘徊,但是自萧景默无情离去之後,他心若死灰,纵使强自支撑,整个人也形同槁木,浑浑噩噩。到了这种境地,简若林若还看不清楚自己对萧景默是什麽感情,不免自欺欺人。只是这一片情,终究是被辜负了。
回想逝去种种──留芳阁里,邪魅男子眼若桃花,轻佻一句“简二公子才真称得上‘人间绝色’四字”;桃花庵前求神掣签,男子睥睨若神狂放不羁,转瞬间却脉脉低语挪揄无限“若是我求神佛,让若林藏我於心头,他若是真能允了,让我日後每日三柱清香供奉著他,也无不可”;铜雀楼下怀抱他丢下来的绣球,听他笑语连绵含情带意:“若林如今接了我的绣球,岂不得负起这个责任来不是”;夜阑寂寞,他们相互偎依,男子拈起他发间的落花,戏谑调笑“可是我觉得,这桃花哪里能及得上若林这般精致好看”……最後却全部化成了那句烙入骨髓的柔情低语:“我喜欢你。”
宛如一句魔咒,引人沈溺堕落。
萧景默为他做了这许多,除非铁石心肠,否则纵使无关风月之情,也应有几分相交之情谊。可是这人,不仅一开始就欺瞒哄骗,最後还无情离去,狠心伤他,生生捏碎他一颗赤子拳拳之心!!
人说自作孽不可活,简若林自己选的路,最後错了伤了,又能怪得了谁?
骄傲如他,本也想故作镇定,将一切看淡抹平,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那样的伤,他无力一人舔舐治疗任其缓慢愈合。何况那时,大哥出事,相依为命十多年,一朝之间,便阴阳相隔再不相见,简若林就算是铁打的,也捱不住。
算计萧景默始终算是情势所逼身不由己,他早知这人身份未明来历不清,但是他赌了一把,赌定萧景默有这个能力和手腕逆转乾坤。那夜他在风雨交加下站了整夜,任由雨水打湿全身,在冷风里枯站至天明。流干了软弱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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