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谟心意坚决,仆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么小就当贼,长大还不得杀头。”
赵启谟还记着这小贼在树上得意的样子,十分可恶。
既然逮到偷梨贼,也捆在树上,赵启谟唤着仆人一起离开,将李果晾在院子里。赵启谟的想法是,绑一绑,先吓唬吓唬,再叫仆人去松绑。
他也不敢将人绑起就丢院子不管,虽然是秋日,冻不死人,但天亮被老爹瞧见,自己要挨揍的。
院子漆黑无人,冷风吹拂李果的手脸,李果又冷又害怕,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哭的倒不是什么我已知道错,放走我吧,我再也不来偷东西了。他哭着喊娘,分外凄厉。
终于还是吵醒在北间休息的赵提举。赵提举边穿衣鞋边从屋内赶出来,找到哭声地点,惊恐看见院子梨树捆着一个小孩儿,急忙让侍从松绑。
“小孩,谁绑你在此?”
赵提举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
李果听不懂,见有人来搭救他,哭得越发伤心。
“赵朴呢,喊他过来。”
赵提举声音刚落,一位粗人装束的男子走出,问:赵公有何差遣?
“你帮我问问他。”赵朴是当地人,赵提举雇的马夫。
赵朴过去问李果,李果边哭边指着东厢房窗子。
此时赵启谟已经觉察不妙,在东厢房装睡,房间内灯被熄灭。
赵提举历来体恤下民,最见不得欺凌的事。
一刻钟后,李果已经在大厅里坐着,眼鼻因为哭泣发红,一手一块柿饼,用力咬食,不时还会允吸手指上的柿霜。
赵提举训着儿子赵启谟,说着:“杜甫允许邻居老妇人入院打枣的诗,你给我背来。”
赵启谟乖乖念着:“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
念完又不服,怒瞪李果:“爹,可是他是个贼。”
李果挨上一个眼神杀,无所畏惧,继续咬柿饼。
赵提举叹息:“不为困穷宁有此,这话你可懂得。”
赵启谟无可奈何说:“懂得,老妇如果不是因为艰难窘迫,不会去打别人家的枣子。”
赵启谟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是不满的,嘀咕:“哼,穷就有理啦。”
赵提举拿起戒尺,作势要打:“让你在京城跟你娘住,养得这般傲慢冷漠。”
李果一口气吃下第六个柿饼,撑得实在不行,瞅着盘中还有三个,依依不舍,问赵朴:“我能走了吗?”
赵朴领着李果,打算带他出去。
经过院子,李果去捡篮子,顺便拾取地上的梨子,而后他爬上树,麻利的原路回去。看得赵朴目瞪口呆。
李果很后悔,没有顺便把盘中的三个柿饼揣着带走,以致几次在梦中梦到,流一枕的口水。
李果偷摘梨子,不只当口粮,还拿去卖。他将梨子洗得干干净净,用块布盖在篮子里,走街窜巷叫卖。
“一个两文钱,两个三文钱,又甜又大的梨子呦。”
靠着静公宅里的梨子,李果辛苦攒下二十多文钱。
而后被果妈从枕下摸走,拿去买粮。
总是攒不住钱,李果很伤心。
李果被绑梨树的两天后,赵提举让仆人打下满树的梨子,一筐筐抬出,分给衙外街的贫民——毕竟前屋主提学主人就是这么做的。李果家分到十五个梨子,李果自然又走街串巷,挽着竹篮叫卖。
午后,竹篮里还剩三个梨子,李果走过一家书坊,带着仆人,前来买书的赵启谟正好看到
赵启谟冷冷看着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三文卖出两个梨子,笑语盈盈,将铜板揣入腰间小布包内。
抓到李果时,正值夜晚,看得不仔细,今儿看来,李果分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只是长得矮小。已经深秋,他还穿条短袖背搭,没有鞋,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冷。赵启谟在京城出生,自小住在大官们聚集的坊区,他很少接触到贫民,李果这幅模样,赵启谟觉得更像乞儿。心里想,自己何必跟一个乞儿计较。
李果对于赵启谟将自己绑在梨树下这件事,李果心有恨意。他这人好记恨,谁欺凌他,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几天后,赵启谟正在夜读,被吱吱乱叫的声音烦得不行,让仆人帮他翻箱倒柜逮老鼠,最后在窗外发现一只尾巴被绳子拴在木窗的钱鼠(臭鼩),捕抓钱鼠时,它还放出个臭屁,臭味弥漫赵启谟寝室一晚。
这事就算了,不,这事怎么能算。
赵启谟连续数日想逮逾墙,攀登他木窗的李果,结果都没逮到。
比邻 3. 不过摘点花花草草,你打他作甚
从睡梦中饿醒,是常有的事,衙外街,大概也只有李家,一天只吃一顿饭,平头百姓人家,一天两顿。稍微有富余的人家,一日三餐。像赵提举家,则是一日四餐,三餐之外,还有个夜宵。
饿得睡不着,到厨房翻找食物,存放豆子的陶罐,空空如也;灶台角落放芋头的位置,空无一物;存放面粉的瓦罐,倒是还未见底,也就一小捧,明天可以煮碗汤饼一家分着吃,还是留着明日吧。
李果捧着咕咕叫的肚子,回床躺下,翻来覆去,他睡不着。黑暗中,他闻到一股花香味,那是末丽(茉莉)的香味。
末丽花在衙坊种有数株,静公宅一株,这夜里传来的香味,显然出自隔壁静公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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