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闪过那绝望似地求饶,原是讽刺。此时想来也是虚与委蛇,暂获所需。真是可笑啊,可有什么能叫你真心动容?
“大人……”一声唤,萧青晗骤然醒神,倒是自己吸了口凉气,是手下侍卫在禀事,怎么又走了神。匀调了气息,又看跪在地上的侍卫,“说罢。”
“那孩子,还活着,”侍卫看见萧青晗阴戾未去的眼神,背后寒毛竖了竖,声音又低了低,道,“虽说他不明究竟。但夜长梦多,不如属下去做得干净了事。”
萧青晗吐出一口气,眼里的阴戾褪下去,仍是那双桃花含情目。他慢慢地道:“辛苦你记着了。但恩人找着了不是,改日你与他一同去,看一看那孩子,表一表关心。”
侍卫心里紧了紧,又小声道:“大人,……无法走路的罢。”
“你担心他走不了路?”萧青晗意外似地问,嘴角带出一个缓笑,又离开座椅。
“大人!”侍卫一时急惶,看见萧青晗迈步,本能地以为他又要去直接将人拽出来。瞧见萧青晗停下,后背出了一层热汗,“再过一些时候罢,等……稍微好些了再去。”直觉名字不可说出口,但又不知如何称呼,杀手,尴尬得很。便又小心地道,“这时,也不免惹得大人生气。逼急了,会有逆反心思的……”
萧青晗扑哧一声笑了,瞬间又消得干干净净:“逆反心思,你觉得,他此时没有么。”侍卫伏下身,后悔不迭,竟是自己又给他惹了祸,却又听萧青晗道,“那就过些时候罢。瞧一瞧那时候他是不是就能听话。”
侍卫忽地一块大石落了地,简直对萧青晗感激涕零了,忙回了声:“是。”
快要退出去时,又听萧青晗道:“嵇临。”萧青晗极少这样郑重其事地叫他,精神提起十二分应了,低头等着。半晌,萧青晗道:“无事,去罢。”仿佛只是记起了他名字,顺口说了说。
一院之隔,拱形月门另一侧便是将离住的地方。嵇临从萧青晗那处出来,立在拱门处许久,攥了攥拳头,又迈过了那道门。
将离在窗户边坐着,靠在上头往外看。膝上搁着一把长刀,锋刃寒凉。“我不想去,”他歪着脑袋,很轻的一句,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像极了自言自语。
嵇临不好贸然接话,心中也觉萧青晗行事不可捉摸。后患不可留,却又留着,还有意叫将离再去看他。嵇临不曾怀疑,萧青晗就是有意的。他原本担心将离不肯去,再触怒萧青晗。眼下又担心,若是这位过去一刀杀了那孩子,萧青晗也不会有好脸色。怎么就忘了,是取命不眨眼的杀手。他自己这么揣测着,几乎是笃信了。纠结了一阵,又问他腿上还疼不疼。
“好一些了。起初疼,过些时候更疼,”趴在窗边的人回过头来,思虑着形容道,“就忍着,也不是那么难忍……习惯了就不疼了,不走动的时候不大能感受到。迟早会好的。”
嵇临这时想那时候的情景,不忍想下去。犹豫良久,还是说出口道:“有时候也不必太……倔强,萧大人……吃苦头总没人替的。”
他又软软地笑,听进去了一样,点头。刀锋似的眼睫,线描般的下颔弧线。
嵇临叫那笑看得有了勇气,从衣袖里拿出伤药,口里还结巴:“照料不好会留根的。以后……下雨天会疼,走路……若是老了,也会难受。不急着去,我与萧大人请示的。”
窗边的人只歪头听着,道一声谢,又接过药瓶端详。小小的一个白瓷瓶,握在手心里那么大,上头塞着软木的塞子,露出红布的边。
“白药……是,”嵇临倒是困窘起来。
将离便又笑,细细地看那个小瓶子。
那个字念在口里,闻所未闻一般的陌生。老。多奇怪的字眼啊,萧青晗能允许他活到那时候吗。
“我记住了,”他仍认真地点头。
嵇临最后才难以启齿一样,低着头小声道:“碎言碎语,不小心听见了,也莫放在心上。只……也无恶意,不疼不痒,别多想。”
将离也一样的点头。嵇临怀疑他真的听见了,还是只顺势应和。一时无话,便又说一声告辞离去。
手心里的小瓷瓶凉凉的,握的时间久了,便只觉得温润光滑。他仍在口里咀嚼着那一个字,是从不曾思量过的。过惯了朝不保夕,刀尖亡命的日子,没想过自己会安稳地老去。现在又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身体不如以前了。夜里睡不安稳,常常地失眠。头一日睡不好,第二日便困乏得厉害,浑不似从前。
若能,若能慢慢地老去,是怎样的感觉呢?萧青晗,三个字鬼使神差地出现在脑海里。还能走多远,走不到那个时候的罢。将来若是萧青晗老了,……
把头埋进胳膊里,没出息地攥住了刀柄。可以确信,那个时候在他身边的,不会是自己。可怎会这样荒唐的作想。真是……痴人说梦啊。
初夏的雨来得迅疾而短暂,气势汹汹地砸落一地,溅起泥土的清香与湿味后,便霎时退的无影无踪。叶子上的水珠叫日头照得闪闪发亮,东厢的天还蒙着沉云,浅浅地显露出一弯长虹,斑斓固执地挂在那里,久久不散。
将离从窗户望出去,被那纷杂美丽的颜色迷了眼。
萧青晗本是邪火满腔,偏偏被一场大雨堵了门。不动声色地按捺下去,站屋檐下瞧着大雨瓢泼。雨水骤停时,也看见了天边那一道弯虹。倒是好看,越短暂越好看。收回眼神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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