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一滴一滴,愈来愈多。
然而,不是由尘,也不是小苗的。
而是……
“濮落……”
淡金色的眸里掠过一抹诧异,由尘有些怔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忘记言语,画面模糊。
“闹够了没有。”低沉的声音,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语调,像是处惊不变,又像是仅在低低说出话来,周身散发的气势,令两个人都是心惊。
只是,一个心中荡起恐惧,一个有什么动摇了。
“走,”由尘听见他的声音,继续淡漠地对着小苗说,“想活着,就离开这里。”
缓缓抽开那刺进掌心的尖锐猫爪,濮落看着小苗,淡淡地说:“不然,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小苗颤抖了一下,收回变形的手掌,后退几步,那失神的双眼看着濮落,却又掠过濮落的肩头,看向身后的由尘,神色一变,略微带起深深的不甘心。
“从今往后,”他看着濮落身后的人,“你再也不是我的尘哥哥,你是狐妖,你是害死人的狐妖!”
由尘一愣,淡金色的眸子颤动起来:“小苗……”
然而,眼光里,却是那个娇小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没有丝毫留恋,化云飞去。
……
“好了,”濮落转身,拦住由尘的肩头,刺破的掌心正快速的愈合,“我们也走吧。”
“我……是不是做错了?”由尘突然问道,目光依旧落在小苗离去的地方。
“……”濮落沉默了一下,方才那一幕幕,他都看进了眼里,本是想任由尘自己解决,可是后来,却见那小猫妖对由尘起了杀心,因此才出手阻止。
“你是为他好,我知道。”濮落轻声道。
“是么……”由尘低低反问,像是连他都不清楚,自己方才坚持的,到底是对是错。
“就算是错的,现下也无法挽回了。时间久了,他自会明白,你是为他着想,为他好。”
……
片刻沉默,由尘忽而疲惫地叹息一声,抬手轻按了按额角,缓缓抬步向前:“走吧。”
幽静寒冷的忘川泉眼内,又只剩下安静地吐着五湖四海水源的明亮龙珠,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全是幻影,只是一出人间的布偶戏。
“好戏,好戏。”阴暗的角落内,藏匿在暗角中的人,“哗”地打开手中的黑玉宝扇,轻轻地抬手摇动。
第二十八回
三日之后,有消息传来,帝都瘟病已经得到控制。以崦嵫城为例,自禺疆被除,龙珠还本,城中空气不再带着浓烈的污浊气息,百姓青白的脸色,也渐渐复原。
这一日,由尘濮落两人本打算离开,前往妖界之事已耽搁太久,如今瘟疫得以控制,也找不到任何拖沓的理由。
“我记得,南极仙翁曾对我说起,妖界有一处青峰峦,是那里风景最盛的地方。到时,一起去可好?”两指间夹着一枚白子,濮落看着面前沉思的人道。
由尘盯着棋盘,一子落下。
“这盘棋下完之后,也是时候离开了。”声音清漠低沉。
“不打算招呼一声?”看向棋盘,仔细斟酌。
缓缓抬眼,由尘嘴角浅勾:“你会招呼?我还以为清乾仙君来去如风呢。”
濮落落下一子,抬头轻笑:“与你一起,自要学会些人情世故,不然,又得被你捉弄,我清乾仙君也该倒着名字写了。”
“啪——”黑子围下一片白子,捡走四粒。
“不用学我,我们又非同根,你是你,我是我,自是有不同。何况,你是仙君。”
濮落捻起一枚白子夹在两指间,手肘撑在石桌上,盯着棋盘思忖。
清雅别致的小院,除了偶尔掠过一丝冬日的寒风,周围甚至冷清得毫无人气。
“有必要,分得如此清楚么?”落下一子,看着自己一盘散沙的棋局,不知为何,濮落第一次产生会输的念头。
“有,”由尘低声道,“这是事实。”
濮落抬眼,墨玉般的眸子盯着那张无暇的容颜:“为何我总觉得,只要我靠近你一分,你便会后退一步?”
明明看似已经很近了,可是伸手去触碰的时候,却是一缕清风在手。
“下棋,本应讲究进退有度,不能一味横行无忌,也不能太过循规蹈矩。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皆是策略。”捻着棋子,由尘垂目等着面前的人落子。
濮落缓慢摇头,落下一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小心整了整衣袖,怕袖角毁了盘上棋局,由尘清浅地勾起唇角:“有何分别?”
“当然。”濮落忽然将棋子抛进笼中,看着由尘,手置于身后,缓缓起身。
“不下了?”由尘抬头,淡金色的眸子沉静地看着他。
濮落轻笑一声,走到他身侧,食指与拇指捏住由尘的下颚,浅浅抬起,而后缓慢地弯下腰去:“改日再下吧。”
声音一落,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由尘只感到唇一下被堵住,一条火热的东西撬开自己的牙关,辗转来回,用力吮吸,仿佛要将自己的魂魄抽离身体,永不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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