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以为我出生的时候这世上的事就已经定了。那时候江湖是什么样,以后大约也是什么样。天宁教是魔教,名门正派是正道,魔教正道生来势不两立。魔教就该觉得正道都是虚仁假义的伪君子,正道就该以为魔教尽是大奸大恶之辈。狭路相逢,你死我活。却不曾想,这些都是前人造下的,而后人是能改变的。”
他说到此处,忽然有些鼻尖发酸。倘若再早一年,甚至再早一个月,他都不信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原来他从小所得的安逸,皆是因为旁人替他挡风遮雨;原来他所罹受的苦难折磨,也是因为旁人的恶意与欲念。他总以为他活了这么大,所做的一切都是凭着自己的心情。却未料到,他能做他想做的事,也是因为别人愿意他做,别人若不愿意,他便什么也做不了。他并未真正为自己做过主,而始终在被动承受罢了。
可他还年轻。他想余下的人生,他能为自己做主,也能为别人挡风遮雨;他想他所身处的这片江湖,即使不能改头换面,至少能稍稍朝着他喜欢的模样转变。
高轩辰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天宁教的教主,我要回天宁教!”
他说完之后,纪清泽许久没有做声。
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来回踱步,打破异样的宁静。
对于高轩辰做的决定,纪清泽并未表现出惊诧与反感,却也并未认同。他垂着眼想了很久,平静地开口:“我要回天下论武堂。”
在他说出“天下”二字之时,高轩辰便觉心口被人重棰一拳,呼吸受阻。这个结果他极为难过,并不意外。纪清泽厌恶天宁教,六年前他就知道。他固然希望纪清泽能随他回去,可纪清泽也有为自己做主的权力。
高轩辰用力捏着马缰,垂着眼,口中发苦,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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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泽打断:“你听我说完。”
高轩辰愣了一愣,抬眼看着他。
“我记得初入天下论武堂的第一天,堂主领我们一众弟子在议事堂参拜祖师爷时,说了许多话。其中有一句,在我们离开天下论武堂时,他又说了第二遍。”
高轩辰早不记得六年前徐桂居都说了什么了。那日徐桂居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而他听了不到半刻就睡着了。因为徐堂主如此啰嗦教条,他还和几个调皮少年一起给徐堂主起了个“老规矩”的绰号。而当纪清泽他们离开天下论武堂的时候,他也已经不在了,并未听到徐桂居最后的训话。
纪清泽道:“堂主说,我们这些人,论出身、论天资都是武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天下论武堂可以教习我们武功,然而离开天下论武堂之后,我们想要闯荡江湖,想要在江湖立足,单靠武功却是行不通的。闯荡江湖,靠的是‘道义’二字。而立足江湖,靠得则是另外二字——‘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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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道义与责任,才是江湖儿女的立身之本。如能铭记此四字,来日江湖必是我们的江湖。”
高轩辰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在天下论武堂待了五年,就没怎么认真听徐桂居说过话,“老规矩”一张口他就打哈欠。而如今这句,他不光听进去了,且深深在心里扎下了根。
纪清泽注视着他的双眼,终于微微笑了。
“我得回天下论武堂去。”他道,“多啦还在山上,你既然将它送我,我既然养了它,就得照顾它一辈子。这就是责任。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高轩辰一时有点缓不过劲来。他怔了半天,忽然猛地一个激灵,双眼放出炯炯的光,大喜道:“你肯跟我走?!”
纪清泽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当然!”
他不是谢景明。高轩辰也不是沈金飞。立身之本和高轩辰,他两个都要!
高轩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胯|下的马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撅着蹄子直转圈。
纪清泽跳下马,朝着山上跑去:“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跑上山去,山上的人几乎都去山下围观谢黎了,一路畅行无阻。他来到竹林后,走进自己的房间,胖滚滚的白猫正趴在地上睡觉。被开门声惊醒,白猫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主人回来了,立刻激动地扑过来,噌噌两下就跳进了纪清泽的怀里。
纪清泽抱住多啦,用力揉了半天,又暂时将它放到一旁,把他那宝箱里的东西尽数用包袱皮包裹起来,随后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抱着大白猫,下山去了。
走到半山腰上,远远地迎面来了个人。纪清泽定睛一看,竟是纪正长。他低着头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兴致很是不高,想是心事未解,凑了半程的热闹就提前回来了。
纪正长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纪清泽。他停在原地,怔住。
两人对视片刻,纪清泽低下头,远远地朝着纪正长鞠了个躬,随后转身往另一条岔路下山去了。
回到山下,高轩辰靠在一棵树旁,抱着胸,撅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纪清泽过去,将圆滚滚的多啦塞进马背上挂的吊囊里。忽然有人从背后一手抱住他,一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还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好你个小端方,方才竟敢故意气我!”
高轩辰一个人在山下等着的时候越想越气。纪清泽想是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早就做好了决定,却故意吊他胃口,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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