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若明挥了挥手,遣退了二人,然後起身走到靠窗的贵妃榻边,从一青瓷瓶里舀起一勺檀香粉,尽数倒在了粉青色的三足香炉里,又用莲花形的香拓轻压一下,最後将香粉点燃。
沈敛的香气弥漫开,贺兰若明深吸了口气,撩起床帐坐到床沿边,静静看著楚熙然。
「朕明日会下旨处斩贺兰嘉德父子及霍氏一族。至於那些参与谋反的官员大臣,也会一律处死,还有他们的家人,我一个都不会留。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可是在这个龙椅上坐著,有些事即使不忍也必须狠下心来决断。
「先皇去世时,就告戒过我要随时注意贺兰嘉德。他当年念在兄弟情分放了他一条生路,谁知却埋下隐患,为此即使他在弥留之际都还在後悔。这些年我一直派人盯著贺兰嘉德,果然让我查到他有心谋反,我便将计就计,故意去湘西暗访。
「如我所料,他们早就蠢蠢欲动,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用巫蛊之术。好在我早已布局妥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包括我算准了你一定会回来帮我。
「我让影卫听你的命令行动,安排了穆家军的人先後分批乔装潜入湘西等候指令,我还让锦衣卫盯著朝中各大臣的动向,甚至在宫中也有苏念瑶和穆云。说起来,你只知道苏念瑶是暗卫,却不知道穆云就是为了盯著霍飞儿才进宫的。
「朕早和穆老将军达成共识,他助我铲除叛党,我允他安然告老还乡,而且穆云早有心上人,等事成後我会亲自为她赐婚,谁知後来穆云差点死在後宫,让穆老将军气极了霍氏,这计划反而因祸得福,加快了铲除叛党的速度。对了,赵月茹倒是个意外,没想到进了宫你会和她谈得来,她也一直帮著你,倒让我想到了当年的纳兰,他们真不愧是表姐妹,都和你投缘得很,我还真有点吃醋。お稥.冂苐
「你看,我自认计画好一切,唯独漏算了你会因此丢掉性命。赵月宁说得对,我该把你推得远远的,而不是将你拉进这个局,说到底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私。
「你一走就是四年,我足足等了四年。第一年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明年你会回来的。到了第二年,我又对自己说,再给你一年的时间。第三年後,我会忍不住想,你是不是已经成亲了,那我还要等什麽呢?
「所以我想著,既然如此,就让小林子去找你,你知道我出事就一定会回来的,一旦你回来,我便再不会让你走。
「当年说什麽放你自由,心里却是千万个不肯,才会抱著希望一等再等。不过我现在倒是想通了,等你醒了,我一定不拦你,你要自由你要走都行。我有太多责任和不得已,我不该拖著你跟著我一起受这种苦。」
贺兰若明长叹一声,伸手抹了把眼角的泪,再看楚熙然依旧一动不动,他干脆脱了鞋和外衣,顺著楚熙然身边躺了下来。
「熙然,我欠你的越来越多,已经不知道该怎麽还了。」
又过了三天,当贺兰若明的手腕上留下第六道伤口的时候,楚熙然醒了。
贺兰若明就这麽呆站在床边,流了满脸的泪也不自觉,倒是楚熙然先笑出了声,轻声骂了一句:「没用。」
在赵月宁的调养下,楚熙然恢复得极快,不过三两日就能下床,当下他就决定搬回坤宁宫,贺兰若明只是张了张嘴,最後还是点头同意。
一回到坤宁宫,楚熙然又变得深居简出,他将後宫的事都交给了庄妃打理,平日里只看看书或陪著太子练剑。贺兰若明也总是常来,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看著小太子腻在楚熙然的怀里撒娇,他便眼红的拎起他的领子甩到一边。
「父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父皇真小气!」
这是贺兰若熙这几日里常爱说的话,每每楚熙然总是挑著眼角掩著笑瞧著他,直把贺兰若明看得心里都开满了花。
这夜,贺兰若明又留宿在了坤宁宫,只是他念在楚熙然身子刚好,只做了一回。
帮楚熙然清理好身体换上干净的里衣後,他的四肢又跟缠著猎物似的,怎麽也不肯放开,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咬著楚熙然的後颈,缱绻厮磨了好一会儿。
「累吗?」贺兰若明帮楚熙然揉著腰问道。
「嗯。」楚熙然点点头。
「那就睡吧。」贺兰若明替他拉好被子。
「明天该问斩了吧?」
「是,明日午时。」贺兰若明一怔,没想到楚熙然居然记得。
「我想去看看。」
「好。」
「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说过『等你的蛊拔了,咒除了,叛党都抓了,咱们再好好地谈』。」
「记得。」
「我想,明天过後,我也该离开了。」楚熙然半支起身,被褥顺势滑到腰间,露出一身情欲後的痕迹,「这几天我一直假装什麽都不知道,可我骗不了自己。」
「你知道了?」
「我不是傻子,你每一步都计画得这麽好,我又怎麽会感觉不到?」
贺兰若明跟著坐起身,拉起被子裹住楚熙然,而後转身下了床。
「明天我会安排马车送你。」
「谢谢。」
「不能多留几天?琦儿会难过的。」贺兰若明背对著楚熙然穿上外袍,看似随意,可僵硬的动作却明显让人感觉到他的紧张。
「不留了,怕自己舍不得。」楚熙然赤著脚走下地,从後抱住了贺兰若明,「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累了,一次又一次,即使看得到真心也还是会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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