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知道,现在解释也已经迟了,这份心魔已成为执念,折磨了薛因一生。一个常常怀有忧惧的人,还能不能心思澄明地修行?
“不,你该说出来。”他回握住薛因的手,“我一直看得出你心思很重,却始终开解不了你,现在我终于知道,你的郁结因我而生,是我错了。”
“逝水难追,曾错失的东西,终究不能弥补。”
他也笑了笑:“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打搅你的转世了。”
“你…你真的不再来找我了么……”薛因痴痴地看着他,似还有许多的不舍。他忍不住吐露出了深藏于心的痛苦,对这辈子的纠缠,却不曾后悔。
“不会了。”他语声坚定,他所下定的决心,从来都是很难更改的。
他对眷恋不舍的薛因道:“你还记得么?当年我找到你时,曾替你算了一卦,我说你将一生富贵平安。这卦象并非我信口胡说,你本来命途顺遂,胜过世上的大多数人,只是因为我,才将一切搅乱。没有我,你的一生只会活得更安宁、更快活。”
至少在你临终之际,能心境平和地回顾往事,而不像现在这般,心中仍有许多无法抚平的不甘。
“可是……再安宁快活的一生,若是没有你……”薛因仍想抓紧他的手,却已渐渐丧失力气,他的双眸里,最后的光彩也在消失,“若没有你,又有什么意思……”
许笑飞醒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他”和薛因的结局。
这回他晕迷过去的时间,好似很短,连天光都没有大亮。他卧在榻上,心里怅然。
那实在不算一个完满的结局。
一动不动躺了许久,他忽慢慢坐起了身,眸子在黑暗里湛然生光,他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
他是谁,是如何来到这里!
他为了完成那个“术”,请教友人,静心推演,搜集仙材,花费了千年的光阴。
最终,在亲手布好的阵法里,献祭了自己的血肉、灵魂、千年积累的修为,和曾拥有过的所有一切。
当阵法开启的光华亮起,万千种不同的痛苦,同时加诸于身,仅仅一瞬,就抵得过去所承受的所有痛楚的总和。
他的友人九幽龙君曾说他:“你怎么还是想不开?真有如此难熬,非要寻死不可?”
我没有想不开,也不是寻死。
我知晓逝水难追,我所做的一切——在极度痛苦中,他陡然睁开眼睛,发动了由内而外的自爆,就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双眸仍然清明如洗: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追回逝水而已!
寂灭的力量,悄无声息却狂暴无俦地从他身上起始,向四周弥漫开来。他知道,在他死后,这片他刻意寻觅的荒僻死地,将会现出方圆千丈的深坑,其中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烟。
他升仙后的字号为“挽澜”,从此世间,也再无一个挽澜仙君。
如此强大的术法,终令永恒的时光之河浮现了片刻。他所余的最后一小缕灵力,裹挟着一丝残魂,沿着河道迅疾地逆流而上。
来到了千年前。
破碎的亡魂在时光之河上空俯瞰,他看到星夜般深邃的河流里,无数命轨浮起又断裂,彼此纠缠联结,每一段命轨都是某个生灵的一生。凭着感应,他很快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还有他思念了一千年的那个人的命轨。
两条命轨缠绵交织,几乎并行在一起,其中一条,将在不远的下游折断,只余下孤独的另一条,延伸向远处。
透过仙人之瞳,他又看到了河流中格外突出的第三条命轨,在不停流转之际,屡屡与先前那两条命轨呼应牵连。这是条生机盎然的命轨,拥有极多的变化与可能,蕴含着改变一切的力量。
他很快下定了决心,化作一道流光,投进了那第三条命轨。在他投身而入的一刹,这条命轨也分化为二,衍出了两条分支。
时光之河,激起了数朵浪花。
被冰冷无情的河水冲击,已经虚弱到极点的残魂,又再度剥离了一缕,带走了他剩余的记忆。
千年前的世界上,在某个小镇里,一个少年倏然现身。
“挽澜仙君”沈惊澜最后所剩的灵力,凝聚成了他的**。
面容完全依照沈惊澜的模样,体内深处,也同样埋下了“真武体”的特质。这是记号,也是相认的线索。
他睁开眼睛,茫然地张望四周。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但心里还有一个隐约的念头:有一件极端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咦,你也是来偷余老头家的鲜肉饼的?”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个面貌平凡的少年,笑嘻嘻地瞧着他,这是他记忆的开始。
他们正藏身在某户人家的后墙根,少年手里抓着油纸裹的一大包饼,悄声道:“你来迟啦,下次请早!”
咆哮声传来,显见事情败露,少年脸色一变,匆匆把几块饼塞给他,自己翻墙跑了。
他则被那余老头捉住了。本想辩解,却因一个莫名的闪念,没有多说什么。余老头罚他打扫屋子,他也照做,临走时,无意间瞧见这老人正在屋旁的小树林里练剑……
许笑飞停止了回想。
原来他就是沈惊澜,沈惊澜就是他!
难怪他们之间,总有一种奇妙的感应,好似相识许久,彼此熟悉到了骨子里。
难怪沈惊澜所经受的痛苦,他也能感同身受。
许笑飞思忖着,这么看来,要治好沈惊澜的病,答案就在自己身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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