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博斐只觉风声贯耳,相虚人就不见了。他遥看着远处的火海,随手拉过身边一人手中的水桶,将水把自己浇了个遍,也冲进了那片火光之中。
继那庄博斐跳进火海之后,匆匆赶来的柳琉也窜进了火海。穿着武当常服的沈亚溪神色焦虑地冲了过来,不停地在原地转着圈儿,嘴里还骂着:“他是不是想要逃?但他若要逃的话,何必冲到火里去?或许这药庐里头,还有什么路可以通往外头!”说道此处,似乎什么都通了。
他四顾周围,看见那个有点呆的小弟子,冲过来握住那人的肩头问道:“药庐有没有路通向外面?”
小弟子被摇得晕头转向,颤巍巍地嗫嚅道:“没,没有,药庐后面是山崖。”
“山崖?”
到这个点上,什么又都不通了。
怎么会是山崖?
沈亚溪放开了小弟子,举头看着斑斓杂色的火光,想起那个已经连轻功都使不了的小贼,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何要冲进火海之中。他会死么?那自家阿姐的玉佩是不是就此便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那欧阳家的亲事……
他又望了眼火光正盛的地方,想要望进那药庐院子的深处。
另一头,柳琉冲进火中,直奔卢友章那间茅草屋而去。可是那火太大,他实在没办法靠近。就在他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焦木倒塌的嘈杂声中惊起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柳琉灵光一闪,冲着那声响处跃去。
他跳进那片半焦的土地时,就看见今天白天瞧见的那个小药童倒在地上。柳琉跑过去,探了他的鼻息。居然没有气了。
柳琉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具已经失去生机的身体。只一夜无情的火,就生生夺走了这个小药童鲜活的生命。
一瞬间,小时候的记忆就好像是周围无边的火,窜进他的身体,叫嚣着那浓重的伤痛。
而眼前的那个小孩子,就好像那时死去的弟弟。
就这样,永远地离去了。
“不!”浓烈的痛苦直达灵魂深处,那由着□所引发的心底最恶劣的yù_wàng也破体而出。柳琉仰头嘶吼一声,朝着药庐深处奔去。
他的眼里全是那年、那日府中落败的境况,父亲口吐鲜血倒在那张黄藤椅子里。那时年轻孤高的父亲满眼的凄凉,看着他的那双眼里充满了仇恨。那激越的情绪从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射出,化作刀剑,一刀刀落在他的身上,比身边肆虐的大火还要焦灼人心。
柳琉的心已经被往昔的仇恨蒙蔽,他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来到此处的目的。他只想杀人。
他几个跃步,跌落在另一角火舌之中,又从火海中飞身而出。他那身翻飞的墨绿色衣裳半遮半掩,袒露出来的白皙肌肤染着火光的嫣红殊色,照得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只坠落熊熊烈火中的凤凰,涅槃而生。
柳琉魔障难解、只欲发狂,他到处乱蹿,欲图抒发着胸膛中的憋闷。而他这样子胡闯蛮撞,竟然也让他发现了有人在打斗。
柳琉立马冲过去,与那群缠斗在一起的人动起手来。他眼中只余杀气,根本分不清身边之人。他越斗越狠,身子却也被另外的人伤了好几处。
他的心在嘶吼,想要更多的血来浇灌自己身体里的火。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伤痛,连那猛烈的火他都不怕。他本就没有多少力气,打不过人家,便随手抽了正在燃烧的木棍,朝身边的人砸去。
要是能砸中人,他便会咧着嘴笑,要是砸不中他就再去抽一根。
那两方对立的人见此都是吃惊不小。其中有一人,便是那奄奄一息的曹老先生,他颤抖着指着柳琉说道:“这人失了心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现在他恐怕……咳咳……想要把我们全杀了!相虚……咳咳……要么杀了他,要么就止住他!”
相虚心口上插了一把匕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他看着对面的庄博斐和几个黑衣男子,又看了看失了心智的柳琉。“我……已经止不住他了……”
“不!”倒在曹老先生怀里的卢友章猛地探出脑袋,他看着柳琉,眉间难色浓重,“师父,别杀他。”
相虚被庄博斐偷袭之后,只能勉强护着卢友章,戚擎云也受了重伤,他们四人在这里拖延时间,只盼着大火能够及早熄灭或是武当的弟子能及早前来相助。现在又突然闯进一个失心疯的人。这场面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虽然柳琉可以帮他们牵制住庄博斐等人,但是柳琉却是个极度危险的因素。他怎么能留一个随时会爆发的疯子在卢友章身边!
他看了眼曹老先生,那一眼太过沉重,担负太多。
曹老先生明白了相虚眼中的意思,他坦然地点头,对卢友章交代道:“若是我……死了,不必为……我担心,也别责……怪你师父。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次,只可惜……我那些本领都该失传了。”说到此,他想到了之前被人砍死的车前。那个他待如亲子的孩子,就这样子死在了他的面前,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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