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刻,阿七从荒野处回来了,冬夜寒风刺骨,阿七正欲从游廊穿过,去往最西面,却听见了几个仆人聚在前边小声交谈——
“你们说说看,这二老爷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吧,一下子人又不见了。”
“嘘,这种话别瞎说,真要如此,老爷真是命苦。”
“老爷会不会像三年前似的,以为人死了,又生一场大病?”
“谁知道呢。”
“这二老爷到底在闹腾什么,老爷这么个人……算了算了不说了。”
……
三年前,他生过大病,阿七心里反复叨念方才仆人口中的话。只是,这些事那人从来没跟自己提及过。
阿七径直绕过那几个仆人,走到西厢房,推开门便看见了床榻上缩成一团的安容。阿七走至床边,轻轻拍了拍他——
“小容。”
第77章 相拥而眠
安容惊醒,倏然睁开眼,阿七就站在床沿边低头看着自己,他扯了扯干哑的嗓子,“阿七。”一声低喃而已,安容甚至没敢问,你今天去哪儿呢?
阿七也顺势倒在床榻间,两人身子紧挨着,屋内暖香迷绕,阿七身上还穿着外袍,自觉有些热,起身刚想脱去外层的袍子,安容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眼神晦暗,“阿七,别走……”如此小心胆怯,安容此生再也不想去经历第二遍爱人的离去。
阿七转头与之解释,“屋里太热了,我把外袍脱去。”末了加了句,“我不走。”
安容这才松开手,屋里油灯未点,阿七径自上前点上油灯,顿时一片光亮,借着灯光,阿七回首看了看安容,这人正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眸光中全是渴求与深情。阿七解去外袍,又躺回原先的地方。
静谧冬夜,一窗之隔,外面朔风凛冽,屋内暖香绕枕,阿七环抱住安容,将之按在自己胸前,温柔安详,正是交心的好时刻。
“小容,你三年前生过一场大病,你怎么不告诉我?”阿七柔声问道。
思绪抛回三年前,安容把自己闷在东厢房里,任何人都不见,他那个时候,有想过不如随了阿七而去,可是十多天后,他却熬过去了。
心门紧闭,他假装自己熬过去了。
这些事安容封锁在记忆里,不愿提及,此时被阿七硬生生又牵扯出来,一如当年,他的那颗心还是会陡然生疼。
长久的静默,阿七又唤一声,“小容……”
这声低语竟像唤醒了知觉,安容猛然抱住阿七,两人脸颊相贴,“阿七,你以后去哪儿,都把我也带上,好不好?”颤抖的哭腔,里面净是卑微的哀求。
阿七点点头,“好。我以后去哪儿都把咱们小容带着。”
这夜两人紧紧相偎,就竖躺在床榻间,身上都未盖被褥,紧拥而眠。后夜,饶是屋内火炉正盛,两人也受尽了寒气。
翌日醒来,阿七只觉得喉咙有些干疼,侧头看了看身旁的人,“小容……”
一连唤了几声,身旁的人才有了点知觉,“嗯……”嘴里混沌不清,双颊绯红,阿七伸手摸上他的额头,烫得很。阿七赶忙起身,把安容挪到被褥里。
内心急切,阿七连忙去吩咐下人请了大夫,又让丫鬟去厨房熬了点小米粥,然后自己便坐在床沿边守着安容,拧一把湿汗巾,替他一遍遍擦拭滚烫的额头。
大夫来看过,说是劳累过度,又受了寒气,这才染上风寒。这场病来得急,阿七实在忧心。
一旁的丫鬟顺嘴提说,“老爷昨日找了您一整天,可急坏了。家福他们几个这会儿还在外面找着。”话语间略有埋怨,似是替安容抱不平。
阿七没有搭腔,仔细给安容掖紧被褥,把他凌乱的发丝整整齐齐抿在两旁,露出苍白柔美的一张脸,叹了一声,“傻子。”
大夫开了药方,阿七吩咐丫鬟去药铺抓药,这才安心下来。
下午的时候,安容才醒了过来,阿七许是太累了,这会儿倚在床柱上睡着了。
安容从被褥里伸出手,抚上阿七的脸颊,真实的触感令自己无比踏实,不觉眼眶湿热,伊人在前,如梦了无痕,只怕一抬手,人影即灭。
突然间的温热,阿七从迷糊里陡然惊醒,揉揉眼窝,他瞧清楚了安容眼里晕染的水迹,替他揩去,再顺手按住安容贴在自己右脸的手,“饿吗?你一天都没吃。”
“娘子,我真想一直病着。”病中痴语,安容此刻活像一个蜂蝶随香的少年郎,沉迷于自家娘子,盼其多予疼爱。
早有谶言,世间夫妻,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但此言,于安容来说,未免谬论矣。夫妻恩爱,自然是要付出万分的深情,况且爱意藏不住的。
“别说傻话,我让底下的人熬点粥。”阿七又让丫鬟再熬一碗米粥,桌上的那碗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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