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千芒舍不得杀我。但是你呢,你为什么不杀我?”蒙着眼感觉不到周遭的景什,只好不停地说话来以找到存在感。
岚肆的马在慕青渊左前侧,听他这么说,便回过头去看了眼。那人眼上蒙了黑纱,一双眸子隐在背后,自然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样的眼神。这个人,这个人当年被千芒莫名其妙的带回了宫,宠信之至。岚肆等一干人,都是随着千芒成长起来的将领,可谓手足,生生被这个新鲜的外族人夺了大半宠信,当然心里都是郁结妒恨,鼓足了劲儿要看清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那时匈奴与天昭失交多年,各自都是休养生息之时。渐渐发展过程中,周遭别的国家也偶尔来犯,小磕小碰在所难免。身居大漠,水源则是最重要的资源,邻居鲜卑与匈奴曾约定以沐河为界,互不相犯。结果天灾人祸,巧逢当年大旱。匈奴国稍偏上游,河水尚算得够用,等到那弯弯曲曲的小河一路蜿蜒到鲜卑境内,几乎已能用小溪来形容了。沿河牧民无法放牧生存,只好赶着牛羊往上游去偷水。一来二去自然被发现,越界关乎的是国家尊严,可不止让你喝两口水这么简单。夏日来临,老天依旧没有降雨的意思,周边的人民纷纷往唯一的小河边赶,你争我抢,冲突立现。
草原牧民民风剽悍,拿起刀个个就是骠勇的战士。消息传到千芒耳里时,沐河边早已经是剑拔弩张之势。鲜卑王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料,两国史上为争夺水源发生的战争不计其数,一到旱年就要重演这么一出。两边掌权者反应都异常迅速,生怕自己的子民吃了亏,几乎连夜就派了兵将,披星戴月的赶过去。
千芒挑了岚肆与慕青渊。
鲜卑国力本就不如匈奴,常规战争打打作罢,甘霖一来,各自就高高兴兴班师回朝。当然这是岚肆的想法。
慕青渊可不这么想,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千芒心中的蓝图,他也知道匈奴人民渴望一直安居乐业的心愿,那么,让我从这里开始,和平,永远是建立在血腥杀戮之上。
岚肆知道慕青渊的想法之后,大呼惊讶不可的同时心里却也明白了千芒的信任从何而来,这才是真正懂得他雄心壮志的男人,这才是他梦寐以求雄图霸业的开始,自己此等原来只是坐井观天之辈而已,永远安逸于暂时的和平幸福。
岚肆跟着慕青渊体会了一把肆意杀戮的感觉,从屠了
那个叫做季晚的城市开始。夜袭。那是沐河边最大的城市,万千兵马冲破守城兵卫,呐喊着践踏屠戮手无寸铁的平民,火光冲天哀嚎满地。多少人还在睡梦中便被困死在火烧的牢笼里,更多的人冲出大门迎来的却是迎面一刀,血从脖颈胸膛喷涌而出,灌满了弯刀的血槽。
心中闪过的恻隐不忍被杀戮的yù_wàng蛮横盖过,不留丝毫。那些是国家的敌人,他们夺了我们的土地,我们的水源,我们的草场,他们让我们的同胞无法生存下去,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这么想着的岚肆再也听不到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号,再也看不到奔跑逃命的妇孺眼里流下的热泪,心中只留了一个字:杀!
杀了他们,我的同胞就能独占这片水源,杀了他们,我们就能占领这座城池为己用,杀了他们,那个人的梦想就近了一步。
千芒。
岚肆一路冲杀肆虐,身后的骑兵被他的豪壮感染,亦是勇猛非常,马蹄踏过,寸草不留。慕青渊守在城外,手里握着一万铁骑。备着里面的人做困兽之斗。千人之城,何须万人之兵。
城南到城北,入城的匈奴骑兵兴奋过余,好似觉得没有杀够。直到倚着城墙回过头来望着,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庞,照得这片小城如同白昼,耳边传来火烧的朽木崩塌的声音,噼里啪啦,人烧着,大概也是相同的声响。
岚肆忽然被吓到了。
刚刚那个疯狂的自己,真的是自己么。这些人,不是跟自己的家人一样吗,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有着自己的骏马与牛羊,他们也会在落日中缓缓起舞,唱起般的牧歌。小孩子牙牙学语,温柔的母亲叙叙呢喃。平静祥和的落日之后,本应当是安静的长夜,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看到明天壮丽的红日。
刚刚被自己一刀挑出三米远的小孩子,与自己的小侄子正是相同的年纪,甚至留着相同的发辫,茫然的站在失火的门前找妈妈,看着直冲过来的骑兵,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呀————”小孩子伸出手,眼睛闪闪看着岚肆,面前白马铁衣的人,可不就是妈妈讲过的神话般的骑士。
然后,是残忍的一刀。
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残忍的魔鬼。家国天下并不是屠戮的借口,一切只因为,人与生俱来的杀心,控制欲,一手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岚肆呆在那里,直到慕青渊慢条斯理的从城北过来。
黑马玄衣,从大火中悠然路过,火光明亮,却照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邪气蔓延。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慕青渊陪着岚肆等到东方天空微亮,夜晚的大火蒸起晨雾,整个城里静得什么也听不见,鬼城,自己一手制造的鬼城。
满眼只剩下断壁残垣,烧
成黑炭的屋梁还冒着青烟。
“你们去把剩下的人搜出来。”慕青渊对身后的小队发话。
岚肆眼里蒸腾起水雾,恻隐之心翻腾不止,伸手想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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