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鸢轻声一笑,“我说炎焱这脾气跟谁学的。炎宫主,您这么多年都不来穹苍,怎么这会儿想通了?”
“墨白把穹苍最珍贵的药给了你,冯默铭就起了疑心。正如你说的,他心虚害怕,但他还得装下去。”
“所以师尊,您又给他造了面具?”
“谁让你插嘴的?好好捏你的肩,不许说话。”
炎焱哦了一声,又认真地给炎墟捏起肩来。炎墟目视前方,“谢凌鸢,我要说的话,不是对你说的,你听不听得见,我不管。但焱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懂。炎宫主,真是难为你了。”
炎墟没有接他的话,兀自说道:“冯默铭的第一张面具是什么时候做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在他们还只是师兄弟的时候?总之,墨白当上掌门,我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谢凌鸢被冯默铭收留,他那副假仁假义的面具也是我做的。谢凌鸢蒙冤被逐出师门,他那副捶胸顿足的遗憾样子也是我做的。他一直都对墨白礼敬有加,那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也是我做的。”炎墟似笑非笑,语气平缓而淡漠,真的只是在叙述,而不是在倾诉。“焱儿爱上谢凌鸢,我就知道,一切都是孽缘。焱儿在穹苍上守着谢凌鸢,我是看见的,许是因为歉意,我才没有收回他的这个责人。”
“我不来,是因为这份友谊我承受不起。其实墨白也是我的责人,但他从未呼唤过我,像他这样纯粹的,不为任何事情所羁绊的人已经几乎不存在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多到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从没想过,除了烦人的徒弟,我还能有个朋友。但我想珍惜这份难得的友情,就必须承担这份罪孽。我不知道冯默铭的阴谋是什么,但凭着墨白的本事,还有他那个精明伶俐的徒弟,我总觉得他也奈何不了什么,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我也就稍放下了心。”
炎墟叹了一口气,“直到谢凌鸢死了,却又出现在穹苍,冯默铭害怕了,又是一副面具,他厉害得很,老奸巨猾,云淡风轻,什么心思都不暴露出来,依旧是那个和蔼慈祥的师尊。我有些不安,留下来看了看,这才知道他一直跟魔门勾结。我想过来提醒墨白,但那就违背了面具师的原则。我们不能有好奇心,不能有同情心,更不能有感情,无论是什么,一旦有了,便是业障,不是你的罪,也偏成了你的罪。我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背叛我的职责比背叛朋友更不可饶恕。这是三界的秩序和铁律,面具师必须是沉默的,我也无可奈何。”
炎墟说这些话,从始至终不看向谢凌鸢,仿佛在空旷的房间中自言自语。他说完便走,毫不停留,就好像从未来过。
炎焱错愕地站在那里,愣了好久,才缓缓走到谢凌鸢身边坐下,拉起他的手,“小鸢,这些话,师尊从未与我们说过。”
“他当然不会说,职责所在,什么都要忍耐。”
“我一直以为,师尊很强大,强大到万事万物都左右不了他。”炎焱的声音里压抑着一丝悲伤,“原来,他也会有烦恼啊。”
谢凌鸢轻轻靠到他的肩上,“他是很强大,不怕孤独,也不会感到孤独。但他到底有心,有心就会有愧。谁让罪不在人而在心呢,自己定的罪,除了他自己,谁也救赎不了。”
“他也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我印象中的师尊,总是很严肃,很爱发脾气,但其实心里软的很,从不舍得打骂我们。”
“这就是了,炎宫主看透了一切,也见惯了世间苍生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但他自己却从不曾拥有过这些。所以,当他遇到了一个真心的朋友,就手足无措了。”谢凌鸢莞尔一笑,抱住了炎焱的腰,“所以说啊,你们一家三口都是这样,见过的猪跑比谁都多,真拿到了猪肉,就不知道怎么吃了。”
炎焱在谢凌鸢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坏笑道:“我知道怎么吃,我都吃过好几次了!”
谢凌鸢红着脸把他推开,“你才是猪!离我远点,臭不正经!”
炎焱又把他拉入怀中,紧了紧手臂,“我看,等这件事过去,我和阿灼得物色个师母了。不能让师尊这么孤孤单单的。”
“好,你周到。”谢凌鸢调笑道,“好在炎宫主喜欢女子。不然这煜熠宫,可真要好好研习一下风水了。”
炎焱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小鸢,师尊他,为何对你说这些。”
谢凌鸢起身坐好,正色道:“炎焱,你若为你师尊好,便记住,炎宫主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他只是在自言自语,被我不小心听到了。而你,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知道。好么?”
炎焱点点头,“小鸢,我明白的。那你要怎么办?”
谢凌鸢轻嘘一口气,“沈墨白这个人就像石头,我是懂不了了。他孤高寡欲,就算对他说了,他也不屑去信,就算他信了,他也不会在乎,还会嫌我多事。”谢凌鸢暧昧一笑,“不过,他这皇帝不急,自有太监替他着急。”
炎焱挠了挠头,“莫不是…楚公子?”
“挺聪明嘛!除了他还有谁受得了那个冰块?”谢凌鸢得意地说道,起身拉起炎焱,“走,我这就给他通风报信去!”
第53章 报信
楚天栩只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沈墨白身边,或者药房。
炎焱牵着谢凌鸢来到药房,果然见到楚天栩正坐在药炉旁,一手拿着蒲扇随意地扇着风,一手捧着本书,正专心致志地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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