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退之带着苦恼地蹙眉说:“他嫌我的论文观点太过尖锐,特点突出,以至于优点和缺点都太过鲜明。”
信枫说:“人年轻的时候总有任性的时候。”
顾退之摊手:“估计我当时写的是‘人,失忆地栖息在大地上’之类的话吧,人老是这样,活地舒服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管不顾那些做过的错事。老师就说我态度不端正。”
【原句:人,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by海德格尔】
“我当时的课题是《圆明园废墟芦苇荡保护现状的调查研究》,以2064年至2074年的情况为例。”
“圆明园废墟一直被认为是人类文明被毁灭的见证,然后人们在废墟上建立了另一座废墟,以保护文明的名义。”
信枫福至灵心,一针见血道:“他们清理了芦苇荡?”
顾退之颔首,解释说:“没有保护,反而快刀斩乱麻地把芦苇荡割去,生活在此的大苇莺的生存受到了严重威胁。他们在芦苇里筑巢,扎出杯子一样的窝,雌鸟整天窝在上面孵蛋。”
“扫荡芦苇这一壮举的成果是显著的,大苇莺落得鸡飞蛋打的结局。”
他们走到一片休息去,信枫拉着顾退之坐下。顾退之回忆了过往种种,又开口说道:“2012年的时候大苇莺被iu列为濒危。2040年被列为极危。2070年濒临灭绝,只有北欧的部分地区还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信枫手里拿着平板,他按亮屏幕,搜索了大苇莺的信息,看了一会儿他说道:“名录显示,大苇莺在2077年已经被提名野外灭绝。”
顾退之怅然地叹了口气说:“这篇文章被我老师看过后,他给景区写了封信,其实很多志愿者一直在做大苇莺的公益保护工作,许多鸟蛋也因此得以保全。后来传来消息,芦苇处理的方案终于得到改善了。其实我的专长一直是在木本植物这块儿,但是生态圈的各部分又是息息相关的,这样想来,我写这个课题也在情理之中。当时写的时候,圆明园湖泊里几乎已经见不到大苇莺的身影了,我查了很多资料,写下来更多的算是聊表慰藉,或者说记下点什么吧。”
顾退之看起来略显惆怅,最后摇摇头换来笑谈:“人在意气奋发的少年时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能够改变所处的环境。归根结底环境依旧在那里,它更多地是让人认清自己。”
“从那以后我发现以前好似走了歧路,我开始沉下心来反思自己。导师宽慰我要慢慢来,走的太快往往忘记出发时候的目的。”
他忍不住对着信枫笑叹:“感觉自己成长了许多。后来有天导师联络我,问我愿不愿意做这份工作,我说愿意。他就介绍我来到了地底。”
“这是个全新的世界,每天和世间万物打交道。做我们这一行,好像总是可以遇到很多常人无法看到的生老病死的事。一开始以为自己不习惯,看得多了好像也习惯了。”
顾退之解释说,2057年开始,“白色森林项目”正式启动。黎勤带领第一批科考人员在世界各地实地考察。六十年代地下基地竣工并顺利投入使用,四面八方的研究人员深入地下,在这片洞天内生活寄居,长久地埋首黑暗。后来黎勤的部分项目和这里展开合作,顾退之来到了这里。
“74年导师本科带我的时候身体还很硬朗,能上山下野风餐露宿,在我来这里的第二年,他的健康出了些许状况,不能支持他继续进行地底研究,他就被调到上面去了。”
信枫说:“黎勤先生勤勤恳恳,在地面上也笔耕不辍,日夜做研究写报告,他奉献了自己的一生精力,‘白色森林计划’因他而成。”
顾退之笑了一下,“他带动了太多太多人。老师真的是,”他停顿了一下,总结道:“真的是一个很有感染力的人。”
“他的人生格言是‘自然赋予我们高贵的生命,而我从来不仰头去看’。”
信枫陪着顾退之笑。他们在休息区坐着,信枫打量着长廊和绵茂的森林。顾退之坐在他身边,细细想了下林区的布局:“这里应该有马达加斯加岛热带雨林、荔波亚热带森林和地中海硬叶林的复刻。”
“位置我记不清了,你自己找找看。”
信枫答应,打开地图导航做出标记。他们闲聊片刻,信枫起身把手里的平板塞到顾退之手里,说:“剩下的地方我自己去,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带你去看春剑。”
来之前信枫已经浏览过监控器,这次来只为确认细节。顾退之点头说好,又和他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点开屏幕播放资料。
顾退之梳理了“白色森林计划”的数据,当年科研小组出过意外之后,有部分资料缺失,植株观察项目要从头开始。 他听的很认真,偶尔快速在平板屏幕上记着什么,记不下时就暂停语音,自己对着话筒做录音。
信枫去的很快,顾退之工作了大约一个小时,他已经转了一圈回来。这片林区内的植被参差错落,他重点转了针叶林和落叶阔叶林,这里不乏上了年纪的巨木,姿态蔽日遮天,年轮在树干中转着圈,万物无声生长,疏忽浮游,等光影轮回,已恍然走过一个世纪。
信枫拉他继续巡查,这里氧气充沛,连心胸都觉开阔些许。
信枫给顾退之解说着路过的树,“左边有一片马尾松。有细碎的叶子,还有掉落一地的松果。”
“右边还有三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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