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边也有了伙计的通知短信,打开一看就感到烦躁。我们都没有跟手下人交代太多,黄严比伙计们预计得要狠毒,为了不被控制做得非常夸张。
双方见了点血,场面不用亲临也知道不太好。每一环都不该出错,时时刻刻,每一分钟都是有意义的,现在这种变故需要后续的调整了。
脑子里都是那句话——没有时间了。
我合上手机,道:“你怎么看?”
小花转头看了看我,道:“矛盾,我特意交代过,我这没有人会下这种手,你的人是你二叔挑过的,也不会。但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局面,说明你的乌鸦嘴又准了,身边谁也不能用。”
我闭了闭眼,心想为什么都到这种局面了,我那个一有不好预感就成真的体质还是那么灵验。
小花耸耸肩,起身去卫生间开伙计送来的化妆盒子。我远远看着他进行人皮面具的准备,我第一次戴那种面具,花了几个小时,而小花的时间比我要短很多,一副非常习惯的样子。
看来不光是心里的面具,小花脸上常戴的面具估计也有两个整体衣柜。
穿着西装身材挺拔的“黎工”有些违和,小花抖了抖手腕,像是抖开了戏服的广袖。
这是他的自我暗示,等再开口,果然已经不是原来的声音。
“黄严跟你猜的一样,知道黎簇住在哪里,已经按我们设想的路去堵他了。但是我刚刚说的情况复杂,是我要去揍黎簇。”
“怎么说?”
小花露出了一个很凶狠的表情:“臭小子踢足球进女生宿舍,班主任叫老子过去谈话。”
我捧场地给他拍了拍手,他就转身出去了。
开门的一瞬间,解家优雅从容的气质随着落雨声全部消散,只剩一个怒气冲冲的父亲。
我随后给王盟打了一个电话,这小子负责处理今天“变化”的部分。我们的原计划是控制黄严,看好黎簇,让他们两个人以比较柔和的方式见面,黎簇才会逐渐地进入我们的圈子里。但如果黎簇今天没有被小花演的老爸胖揍一顿,以至于几天没法出门,比如他半路逃课(就黎簇以前的情况,他逃走的可能性更大),必须要保证重伤的黄严不出现在黎簇的视线里。
北京的秋雨让人感到寒冷,挂上电话,我心里不妙的感觉更加强烈,干脆自己也放下那些凌乱的细节,对着窗户重新审视刚才的事情。
明显已经出现了变化,不该受伤的黄严人受伤了。立即止损,亡羊补牢比思考原因要重要,黄严受伤说明手下可靠的人也并不可靠,更关键的是——汪家人想黄严受伤,一定有理由。
我们让一个身体受伤是为了限制他的行动能力,让一个人心里受伤是为了打击他的积极性。黄严一出现就这样的情况,那么也许按照汪家的安排,他根本不该现在出现在四九城。
对方也有失控的棋子?这绝对算是一件好事。
十三个小时候后的凌晨,我开始考虑收回以上的说法。
在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一楼,我不得不再次暗示自己不存在命运的概念,这些变故本身就有发生的可能性,不然我的情绪也许会非常不好。
那个我们还没有足够接触过的少年正在急救室中,雷子也被惊动了,因为黄严根本不是受了伤——送进来时,黎簇身边的只是一具尸体。
小花尽心尽责扮演父亲的角色,没有机会和我交流,于是我让王盟替我处理雷子那边的问询,自己逛去了住院部。
我管不住自己的腿,这间医院我一踏进来,就只想往这个方向走。
六楼,上了电梯往左走,最里面的一间,九年前。
我确切地记得地点和时间,这是闷油瓶住过的地方,等我回过神,自己已经在那间病房的门口。
我就静静站在那,看着并不熟悉的病人名牌,好像一个忧心忡忡的病人家属。住院部已经熄灯休息了,只有值夜班的护士疑惑地盯着我的方向。
我忽然觉得属于我自己的记忆,仍然还在心底。
我还记得他茫然的表情,还有深更半夜也睡不着觉的身影。闷油瓶时刻都透露出一种绝然的孤独感。他一般就那么在黑暗中坐着,和白天一样的姿势,偶尔会看着窗外,更多的时候,他哪里也不看,什么都不想。
他配合所有治疗,身体却排斥所有普通类别的药物,脑外科医生也找不出他大脑的问题,失忆和梦缠绕着他,就算是睡着了,也睡不好,无法得到休息。
我也不清楚自己站在那里多久,也许时间不太短,因为值班护士居然过来搭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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