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逃?”
那个透着强烈轻蔑感觉的声音响起来时离玉正站在溪边细细的洗衣服,其实楚华容一直很少让离玉碰他的衣服,只是这几件衣服是之前那男人受伤时离玉努力找来给那人临时救急用的,如今那人虽然早已不穿了,可离玉就是感觉这几件衣服既然已在那人身上沾过,自然就变得与一般的旧衣服不同了,那人如今虽然已经不要了可他却还是要好好的收藏起来,所以才会看今天日头足,把它们拿出来洗洗晒晒,也好再收起来过冬。
“?”
离玉被那句没头没脑的话砸得莫名其妙,抬起头来时正对上对方俊秀凌厉的眼,愣一愣,离玉感觉自己心里那股自酸意又摇摇晃晃的往上升——那没法否认,比起他现在这张细眉秀目的丫头脸,这皇子的脸比他更俊秀,而且男人味多了。
“还想装傻么?”四皇子冷哼了一声,面上的蔑意更重,“你也倒真沉得住气,莫非是真觉得我们是傻子你能蒙过我们么?”
离玉还是莫名其妙的望着那面上寒意越重的皇子,脑子里‘噼里啪啦’的盘算着他是不是哪里招惹到这位皇子了,可天地良心,他虽然很不喜欢眼前这位皇子,但却还是一板一眼的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他是个皇子,一定有不少的奴才小厮愿意伺候他,这林子里他虽然看不见可却也知道一定有不少他的人在一旁侯着,这样说来要是他不喜欢他,干嘛不叫出几个下人来一起服侍他?四皇子见离玉依然是一脸最自然不过的疑问,面目微微黑了黑,又冷笑了一声,然后冷笑道:
“我不知道你这小畜生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人不管是对你下毒还是给你破穴断脉,都伤不了你性命,不过想来你这些时日过得也算艰难,这性命虽然总拖着不丢但身子却算是毁得差不多了,你这小畜生虽然狡诈但却奇怪的不让人讨厌,反而还让人生出几分想和你继续玩下去的心思,原本我和华容还想再同你多玩几日,可这时候不等人,华容也厌了为了你这小畜生总待在这荒山野岭,你虽一直狡诈的装作人事不知,可这世道毕竟不是有几分狡猾的小心思就能一直如意下去的,如今我们这边不想再和你干耗下去,那你就算演得再什么真也是没用!你也不要怨,只能怪你从小就生错了人家,要恨便恨你那作孽太多的爹好了!”
离玉摸不清头绪的望着笑容轻蔑又冷酷的男人,刚想张口问问,却忽然感觉一道白影轻飘飘的落在自己身后,转头望去,却是那又有好几日未曾和他说过话的男人不知从何时站在了他身旁。
“你……”
离玉讷讷的张了张嘴,心上‘砰砰’两声,手里被扭做一团的湿衣服不知为什么忽然往下掉,离玉手忙脚乱的弯腰抓住衣服,再直起身时只觉得脸上烫烫的有些烧。
楚华容木着脸望着那低着头手脚都有些狼狈的细瘦少年,那少年挽着裤腿,两条麻杆似的瘦腿在冰凉的溪水里浸着,微透出些青白,离玉似乎发现了楚华容的目光在对着自己的脚,两只脚丫立刻就有些拘束的挪了挪地儿,拿着湿衣服的手也有些不知该放到什么地方般的往身后藏了藏。
深秋的阳光从林上撒下来,星星点点的落在清清细细的溪水上,反出点点的亮光,有那么一瞬间楚华容仿佛被晃到一般眼神恍惚了一下,从凤家灭门到现在,他在这深山野地已经待了四五个月时间,一直都是和眼前这看起来有时木呆有时又颇有些心机的惨绿少年待在一起,他从一开始便已认定那少年装出副失去记忆的模样不过是为了骗过他好保住性命,所以他也是从一开始就定下心思绝不让那少年有一时好过——
他在那凤姓畜生的身边受辱了十年,自然不会对那凤姓畜生的孽子有半丝的怜惜,可不管他如何折磨他羞辱他,那少年却总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恨和抱怨,只在他逼他逼得太过时眼里总流露出一种哀哀的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的表情,就是那种对他仿佛无怨无悔却又疼惜异常的目光总另他产生一种不该有的错觉——或许他真的是——?
可如果那一切全是眼前这弱质少年装出来——
楚华容眼中的恍惚一瞬而过,快得就算是一直望着他的人也觉察不到丝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楚华容的眼里已蒙上一层冷冷的薄冰,不管他眼前这少年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都改不了他身子里流的是凤家脏血的事实,既然如此,便该杀。
离玉低着头,心里却鼓噪得如同煮沸了的河蚌汤,不停的向上翻滚着些虾啊蟹啊,每只翻滚上来都向他尖叫一声:
你还不说!
离玉被自己心头那尖利刺耳的声音刺得小心肝‘扑通’跳了跳,身子也受惊吓般的抖了两抖。
楚华容从犹豫到狠厉,心思翻转不过两瞬之间,离玉的犹豫也是在那两瞬,但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头上男人清寒冷澈的声音已低低的响起:
“你……喜欢我?”
离玉恍若遭到雷击般的飞快抬起头,心头模糊的划过一抹他自己都琢磨不透的哀伤感觉,那感觉又凉又软,就仿佛在他心底沉淀了千百年,但离玉却只来得及对自己心头上的模糊感觉惊讶片刻,因为下一秒他已听见一声低应从自己的嘴里大大方方的跑了出去——
“你喜欢我?”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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