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想你知道。”易杨总觉得夏雪的体贴远比事情本身更令他伤感,有些事独自咬咬牙也便能面无表情地扛下来,可一旦有谁温柔地对待,反倒止不住眼泪。他不想让夏雪看到他无法自控的一面,他想像他们约定的那样——离开得彻底一些,再回归得彻底一些。
可他既没有完整地离开,也没有全然地回来。
有一部分留在了牢房般的病房里,有一部分留在了窥探的摄像机里,余下的则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观着他的境遇。
“那后来呢?谢锦天有找过你?”
“他和樊逸舟约定,以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易杨并不怎么想谈论谢锦天,可说来讽刺,他和夏雪最大的交集却正是这个男人,“而且……”
“而且什么?”说实在的,谢锦天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令夏雪十分吃惊,像他那样活得自我的人,何曾站在他人角度去考虑问题?她总疑心有诈。
易杨犹豫了一下,才将谢锦天可能替他报复了那些人的事都说了出来。
夏雪愣了许久才消化这些信息。要不是易杨说出他如此推断的理由,她是万万不信谢锦天会处心积虑地为谁精心策划报复的戏码的。她总觉得这样的谢锦天十分陌生,陌生得好似那日在亭子里冷嘲热讽地叫她让开的那个男人。谢锦天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是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人总是最难了解自己,因着那藏在冰山下的动机,却能颠覆整个海面的平静。
两人沉默了一阵,夏雪才道:“真没想到……”
易杨实则不想再继续谈论谢锦天,但若就这样生硬地转移话题,倒又显得他多在乎似的。好在夏雪体贴地先他一步将谈论的焦点引到了当时当下。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要澄清吗?”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易杨看着桌上的手机道,“况且,这不过是虚名。”
夏雪本想说,真正在乎的人能懂自己就够了,但转念一想,易杨在乎的人,又有几个是站在他这边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的,他母亲尚且不顾他的感受,他又是那么个习惯于压抑自己去体谅他人的性子,不会轻易去诉苦。
“夏雪姐,不用安慰我。”易杨仿佛看穿了夏雪的心思,忽而道,“经历了这些,我还是有些改变的,至少脸皮更厚了。”
夏雪愣了愣,才意识到易杨是在调侃他自己。易杨是向来不开玩笑的,他做事总是太过认真严肃,以至于有时候和他说话需要多斟酌些,就怕他当真了,可如今却似乎全然不同了。
“我不会再逃避了。”
谢锦天恨透了这群人。就是这些嘴脸,在全然不了解易杨的前提下盲目地追捧,千里迢迢地前来只为与他说一句话,合一张影然,可转瞬间就凭着一张照片便毫不犹豫地将他从顶端抛下,声讨着、谩骂着,恨不得再补上几脚来划清界限。
他无法想象易杨看到这些言论会怎么想,那些打破易杨平静生活的疯子又怎么会在乎?他谢锦天辛辛苦苦地恪守着诺言,只是为了易杨能过他想要的生活,然而就在一夜之间,一切都功亏一篑。谢锦天也试图用几个小号上传辩驳的文字做的长图,然而这些很快就淹没在了排山倒海的质疑声中。
谢锦天也知道,在这个舆论容易被轻易左右的网络暴力盛行的时代,仅仅靠着他这点微薄之力根本不可能扭转事情的走向,可他无法就这么放任不管。心烦意乱了一整晚,熬到零点时,忽地就见粉丝群里炸开了锅。点开那个不断刷屏的链接,竟然是易杨自己录制的一段视频。
易杨显然是在自己家里用电脑自带的摄像头录的,因着像素不高,那清秀的脸面便有些模糊,仿佛解体在这众口铄金的网络中,显得不真实。然而他的话语却是如此清晰而透彻。
“照片里的人的确是我,我在去年因为精神分裂症复发而住院,这就是当时的场景。”
易杨的双眼直视着镜头,却又仿佛穿透屏幕望着每一双企图窥探*的眼。
“我也曾一蹶不振,因为它就像个鬼魅,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只要我稍稍松懈,他便会占据我的意识。我一直试图将它割裂,或者否认他的存在,这让我精疲力竭。直到我被朋友们推到公众面前,借着网络发掘了更多可能,原来我也可以侃侃而谈、落落大方,这样的我很陌生,也很令我欣喜。渐渐的,我拥有了与另一个自己对话的勇气,我试图正视他,接受他,承认他是我的一部分。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弥补的残缺,但这并不是我的错。或许正因为不再逃避,我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再患得患失,不再畏首畏尾。对于今天的一切,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我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毕竟这是我的*。我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他人坦诚容易,对自己坦诚却很难。很庆幸那些我一度想要忘记的经历,让我拥有了能独当一面的铠甲,你们的支持固然重要,但我并不需要借着他人的评价来定义我的人生。从今往后,我将依然故我,没有谁该为此道歉。”
这短短两分多钟的视频,谢锦天暂停了几次才看完,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满是回音,分不清是心跳还是横冲直撞的情绪。看完后,他久久无法平静,他有些释怀,又有些遗憾。释怀的是,易杨似乎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已悄悄成长成无坚不摧的模样,遗憾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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